进来的是凯文。
他的伤势远比庄姜更“符合常理”,需要实实在在的治疗和休养,半个月过去,虽然行动无碍,但脸色依旧有些苍白。
他走到观察窗前,和梅比乌斯并肩站着,冰蓝色的眼眸落在庄姜身上。
“他怎么样?”
凯文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但比平时少了几分冰冷。
“好得不能再好。”
梅比乌斯头也不回,语气复杂,“生命体征比你还稳定。按照这个趋势,再躺几天,他可能自己就能醒过来。”
凯文沉默了片刻,问道:“原因?”
“不知道。”
梅比乌斯回答得干脆利落,带着一丝挫败感,“他的身体正在发生某种……我无法解释的良性异变。似乎是在对抗死之律者的过程中,某种更深层的东西被激活了。”
她顿了顿,补充道,“也许是好事,也许是更大的麻烦。在他醒来之前,一切都是未知。”
凯文没有再追问,只是静静地看着。
他知道梅比乌斯已经尽力,而有些奥秘,或许本就超越了当前人类的理解范畴。
“等他醒了,告诉我。”
凯文最后说了一句,便转身离开了。
他的脚步很稳,但梅比乌斯能看出他身体并未完全康复。
病房内再次只剩下梅比乌斯和沉睡的庄姜。
梅比乌斯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波澜,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在数据上。
无论庄姜身上发生了什么,她都需要记录、分析、理解。
这不仅是出于科学家的本能,或许……也关乎着未来对抗崩坏的某种可能性。
她看着屏幕上那稳定跳动的心电图,又看了看舱内面容平和的庄姜。
又过去了半个月。
庄姜依旧沉睡,如同被时光遗忘。
他身体的“生机”愈发旺盛,甚至偶尔在监测数据上会出现类似深度梦境般的脑波活动,但意识始终被封锁在无边的沉寂里。
那种完美的、内循环的稳定,在梅比乌斯眼中已从希望变成了囚笼。
她秘密尝试了“轮回烟尘”,那曾经能重置庄姜本质的奇异物质,如今却像普通尘埃般从他皮肤滑落,无法激起半分涟漪。
外部的刺激,无论是物理、能量还是意识层面,都已彻底失效。
绝望与偏执在她心中发酵。
一个疯狂的计划逐渐成型——既然“生”的路径被堵死,那么,唯有极致的“死”,或许才能劈开一条生路。
她回想起庄姜最初的样子,正是始于死亡。
这具身体,或许需要一次彻底的“重启”。
这一天,她精心策划,避开了常规巡查。
病房内,幽暗的光线下,她手中握着一柄特制的匕首,刃口流淌着暗紫色的光泽,那是高度浓缩的崩坏能结晶,能瞬间湮灭生机,甚至对能量体也有极强的破坏力。
她站在床边,凝视着庄姜平静的睡颜,眼神复杂,但更多的是一种进行高风险实验前的决绝。
“亲爱的小白鼠,别怪我……这是唯一可能唤醒你的方法了……”她低声呢喃,举起了匕首。
就在锋刃即将触及庄姜心口的刹那——
“梅比乌斯!住手!”
病房门被猛地撞开,梅和帕朵冲了进来。
梅显然是察觉到了异常,带着帕朵赶来查看,却看到了这令人肝胆俱裂的一幕。
帕朵吓得尖叫一声,手中的果篮掉在地上,水果滚落一地。
梅比乌斯动作一顿,眼中闪过一丝戾气。
她没有回头,反而加快了动作,匕首毫不犹豫地刺下!
“休想!”
梅反应极快,一道无形的能量屏障瞬间在庄姜身前展开,试图阻挡。
但梅比乌斯早有准备,她周身爆发出强大的崩坏能波动,绿色的能量如同毒蛇般窜出,不仅瞬间冲碎了梅仓促布下的屏障,更化作两道精神冲击,精准地命中了梅和帕朵。
“呃!”
梅闷哼一声,意识瞬间模糊,软倒在地。
帕朵更是连哼都没哼出来,直接晕了过去。
解决了干扰,梅比乌斯眼神一冷,再无迟疑。
那柄蕴含着毁灭能量的匕首,精准而迅速地刺入了庄姜的心脏位置!
没有鲜血喷溅,伤口处反而泛起诡异的紫黑色光芒,如同蛛网般迅速蔓延至庄姜全身。
心电监护仪上那条强劲的曲线,在发出一阵刺耳的警报后,瞬间拉成一条直线!
所有生命指标,在刹那间归零。
庄姜身体微微一颤,随即彻底瘫软,所有“生机”表象消失无踪,恢复了……
不,是陷入了一种比之前更深沉、更绝对的死寂。
就在这时,一股极寒的气息笼罩了病房。
凯文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显然接到了梅的紧急通知赶来,恰好目睹了梅比乌斯将匕首刺入庄姜胸膛的最后画面,以及梅和帕朵倒地昏迷的情景。
凯文的脸色瞬间冰寒,周围的温度骤降,冰晶开始在他脚边凝结。
他冰蓝色的眼眸锁定梅比乌斯,杀意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
但他没有立刻动手,因为他也看到了那变成直线的心电图,和庄姜身上散发出的彻底死寂的气息。
“梅比乌斯。”
凯文的声音低沉得可怕,每一个字都带着冰碴,“你需要给我一个解释。否则......”
梅比乌斯缓缓拔出匕首,那匕首在离开庄姜身体后便化作一缕紫烟消散。
她转过身,面对凯文足以冻结灵魂的视线,脸上却没有丝毫惧色,反而带着一种科学狂人般的平静与狂热。
“解释?很简单,凯文。”
她指了指病床上再无生息的庄姜,“我在‘治疗’他。”
“用死亡来治疗?”
凯文的语气充满质疑和冰冷。
“对于普通人,死亡是终结。但对于他……”
梅比乌斯指向那些虽然变成直线但并未停止工作的仪器,“你难道没发现吗?他之前的‘生’,是一种僵局,一种封闭的内循环。外界的任何刺激都无法穿透。他的本质,你我都清楚,并非寻常生命体。”
她走近一步,目光灼灼地盯着凯文:“还记得他是怎么‘活’到现在的吗?现在,常规手段无效,唯有再次将他推向绝对的‘死’,才有可能打破这个僵局,触发他体内那种我们无法理解的‘复苏’机制!这是基于对他本质观察得出的,唯一合理的假设!”
凯文沉默着,目光扫过昏迷的梅和帕朵,最终落在庄姜那张失去所有血色的脸上。
他回想起与庄姜并肩作战的经历,回想起庄姜那不合常理的力量和存在方式。
梅比乌斯的话虽然疯狂,却并非完全空穴来风。
庄姜,确实不能以常理度之。
“你有多少把握?”
凯文的声音依旧冰冷,但杀意稍减。
“科学实验,从来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
梅比乌斯坦诚得冷酷,“但这是目前唯一具有理论依据的方案。维持原状,他可能永远沉睡。而这样做,至少有唤醒他的可能性。赌一把,或者眼睁睁看着他变成一具温暖的‘标本’,你选哪个?”
病房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只有仪器持续的直线警报音在回荡,刺激着每个人的耳膜。
凯文的目光在庄姜和梅比乌斯之间来回扫视,最终,他周身的寒意缓缓收敛。
他走到梅和帕朵身边,检查了一下她们的情况,确认只是昏迷。
然后,他看向梅比乌斯,做出了决定:
“我给你时间。如果他没有醒来……”
凯文没有说完,但那双冰蓝色的眼睛里蕴含的意味不言而喻。
梅比乌斯嘴角勾起一抹难以察觉的弧度:“放心,凯文。如果失败,不用你动手,我自己也会对这次‘实验’的结果……非常感兴趣。”
她的目光再次投向病床上的庄姜,充满了近乎残酷的期待。
一场以死亡为赌注的唤醒仪式,就在这弥漫着消毒水气味和冰冷警报音的病房中,悄然开始。
而庄姜的意识,此刻是沉沦于永恒的黑暗,还是正在穿越生与死的边界,无人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