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所效忠的,并非什么崇高的正义,而是一个容不得半点失败、冰冷无情的绞肉机器。”
“你为之践行的黑暗,最终吞噬了你。”
路奇没有反驳,只是疲惫地重新闭上眼,将头转向内侧,仿佛想隔绝整个世界。
路奇在弑神号上的日子,起初如同行尸走肉。
身体的创伤在罗的精湛医术和动物系能力者强大的生命力下缓慢愈合,但精神的崩塌却让他仿佛只剩下一具空壳。
他终日沉默地坐在甲板角落,望着无边无际的大海,眼神空洞,仿佛在凝视着自己同样虚无的未来。
曾经锐利如豹的瞳孔,如今只剩下死水般的沉寂。
七夜没有急于说教。
他知道,根植了数十年的信念,绝非三言两语能够扭转。
他只是让路奇留在船上,让他观察,让他感受。
他让路奇看到,娜美如何为了规避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彻夜不眠地研究海图、观测天象,那份对同伴生命安全的极致负责。”
“与cp9任务至上、可随意牺牲一切的准则截然不同。
他让路奇听到,贝波在厨房忙碌时哼唱的、带着故乡毛皮族腔调的小调。
那种简单而温暖的快乐,是路奇在黑暗的谍报生涯中从未体验过的。
他让路奇感受到,当罗宾在深夜的船舱里,就着油灯静静阅读历史正文拓本时,眼中那份虽背负沉重过去却依然执着追寻真相的光芒,与世界政府抹杀历史的正义背道而驰。
更重要的是,路奇看到了七夜和这个团队的相处方式。
没有绝对的命令与服从,更多的是商议与信任。
他们会为战术争吵,也会在危机时刻毫不犹豫地将后背交给对方。
这种羁绊,远比他曾效忠的、冰冷而充满背叛的世界政府体系,更富有力量。
某天夜晚,海上风雨交加。
一个巨大的浪头打来,甲板上固定淡水的木桶绳索突然断裂,数个木桶被卷向汹涌的大海。
几乎出于本能,距离最近的路奇身影一动,剃的残影闪过,险之又险地在木桶落海前将它们全部捞回,并用娴熟的技巧重新固定牢固。
他做完这一切,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他站在原地,看着自己的双手,有些茫然。
他救下的,是敌人的物资。
“谢了。”
七夜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递过去一条干毛巾,语气平淡,仿佛这只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看来,保护东西……比毁灭东西,更能让你找到点存在感?”
路奇没有接毛巾,只是死死地盯着七夜。
“你们到底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我的命是你们救的,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但别妄想用这种……虚伪的善意来感化我。”
“感化?”
七夜笑了笑,笑容里带着一丝嘲讽,却不是对路奇。
“我们没那么闲!”
“救你,一是因为看不惯世界政府卸磨杀驴的做派,二是因为,我觉得你这条命,不该就这么毫无价值地烂掉。”
他走到船舷边,指着黑暗汹涌的大海。
“你信奉的黑暗的正义,就像这暴风雨,看似强大,摧毁一切,但最终只会留下一片狼藉和死寂。”
“而我们所追求的……或许可以称之为光明的正义,不是为了毁灭而存在。”
“而是像这艘船一样,在风雨中守护船上的人,驶向某个目标……哪怕那个目标在世人看来是逆神的。”
“守护……目标……”
路奇低声重复着这两个词,内心受到巨大的冲击。
他的一生,都在执行毁灭和清除的命令,从未被赋予守护的使命。
转折点发生在一周后。
他们遭遇了一艘被海贼劫掠后抛弃的商船残骸。
船上幸存者寥寥无几,充满绝望。
七夜一伙毫不犹豫地出手救援,分发食物淡水,治疗伤员。
路奇原本冷眼旁观,但当看到一个年幼的孩子险些从破损的甲板跌落时,他的身体再次先于思考动了,月步踏出,稳稳地接住了孩子。
孩子惊恐的眼神逐渐变为感激,紧紧抓着他的衣襟。
那一刻,一种陌生的、名为被需要的感觉,如同微弱的电流,穿透了他冰封的心防。
当晚,路奇主动找到了正在船尾眺望星空的七夜。
“我……或许开始明白一点了。”
他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少了几分死寂。
“黑暗,或许能带来一时的秩序和恐惧,但无法创造任何东西……它最终只会吞噬一切,包括信奉它的人。”
他顿了顿,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继续说道:“如果……如果这世上真的存在另一种正义,一种建立在守护而非毁灭之上的秩序……我愿意……试着去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