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严重低估了一个社牛症晚期患者的自我修养。
“哎,杜梵,你怎么不说话啊?是不是晕车?我这有薄荷糖,日本进口的,贼提神!”
“杜梵,你看窗……”
杜梵的太阳穴,一突,一突,很有节奏地跳动着。
他脑中甚至开始不受控制地进行风险评估:
现在申请跳车,究竟是摔死的概率大,还是被这家伙念到神魂崩溃的概率大。
好在,大巴的轻微颠簸感,伴随着发动机低沉的轰鸣,成了天然的催眠曲。
车厢里的大部分学生,早已东倒西歪,沉沉睡去。世界终于清静了。杜梵紧绷的神经,在这片刻的宁静中,总算得到了一丝喘息。
这辆武装装甲车般的大巴,终于缓缓停了下来。
车门开启的瞬间,杜梵感觉自己从深水里浮上了岸,重获新生。
一股混合着泥土与草木清香的湿润空气扑面而来。
张布秋似乎也因为长途跋涉,加上看到杜梵那张黑如锅底的脸,兴奋劲儿总算消停了一会儿。
可这份安宁,仅仅持续到他双脚踏上实地的那一刻。
“哇!这就是我们的特训基地吗?太酷了吧!”
他一个健步跳下车,下一秒,就像个背后灵,立刻又黏回了杜梵身边,保持着一米以内的社交距离。
杜梵:“……”
他深吸一口山谷里的清新空气,告诉自己:冷静,冲动是魔鬼,打死同学要被开除。
众人陆续下车,好奇地打量着四周。
这里是一片被群山环抱的巨大山谷,林木葱郁,鸟语花香。
不远处,十几栋造型奇特的木质小屋错落有致,仿佛是从大地之上自然生长而出,充满了原始而又神秘的美感。
“所有人!集合!”
周斌的声音打破了宁静。
四十多名学生迅速在他面前排好了队伍。
“欢迎来到‘火种’基地!未来三个月,这里就是你们的家!”
周斌背着手,笑容收敛,多了几分军训教官的严肃。
“现在,宣布宿舍分配规则。”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所有人。
“宿舍两人一间,自由组合。但是……”
他话锋一转,故意拖长了音调。
“由于一些特殊原因,我们班可能有一位幸运儿,需要单独居住。”
这话一出,队伍里顿时响起一阵压抑不住的骚动。
单独住?
这是什么神仙待遇?
一道道好奇的目光在人群中来回扫视,猜测着那个“特殊”的幸运儿到底是谁。
张布秋的眼睛瞬间就亮了,比探照灯还亮。
他猛地一把搂住杜梵的肩膀,激动地压低声音,唾沫星子横飞:“兄弟!天助我也!咱俩一间啊!我跟你说,我睡觉不打呼噜也不磨牙,就是偶尔会说几句梦话,不过绝对不影响……”
杜梵面无表情地,一根一根掰开他的手指,想把他的手从自己肩膀上挪下去。
然而,周斌接下来的话,让张布秋所有的动作,连同脸上的狂喜,一并僵在了原地。
“杜梵,出列。”
杜梵愣了一下,还是依言从队伍里走了出来。
周斌指了指杜梵,又指了指不远处最大的一栋、明显是教师宿舍的木屋,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宣布了最终审判。
“你,跟我住。”
“哈?”
这一下,不止是张布秋,所有人都懵了。
跟……跟老师住?
这是什么操作?
开小灶?还是……特殊监视?
无数道混合着惊讶、嫉妒、不解和玩味的目光,再一次齐刷刷地聚焦在了杜梵身上。
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来头?
“好了!看什么看!”周斌呵斥一声,打断了众人的议论,“其他人,自己找好室友,去那边登记入住!女生宿舍在右边,男生在左边!半小时后,楼下空地集合!”
周斌心里也是一阵无奈。
出发前,李星蒙校长把他叫到办公室,只交代了一件事。
“小周啊,看住杜梵。他有任何异常,第一时间向我汇报。必要时,允许你采取一切措施!”
所以,什么自由组合,从一开始就跟杜梵没半毛钱关系。
学生们满心疑惑地散开,各自寻找室友。
而张布秋,呆呆地看着杜梵跟着周斌走向教师宿舍的背影,脸上的表情,从狂喜到呆滞,再到失落,最后化作了被全世界抛弃的悲伤。
另一边。
杜梵的内心,却像是三伏天喝了一整瓶冰镇可乐。
每一个气泡都在欢呼。
爽!
前所未有的爽!
世界,终于清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