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昭曦独自在寂静的角落里坐了许久。
体内奔涌着前所未有的浩瀚灵力,如同沉寂多年的江河骤然汇入大海,汹涌澎湃,每一个窍穴都充盈着力量,神识清明开阔,仿佛一念之间便可触及千里之外。
这是无数修者梦寐以求的突破,距离那传说中的神阶,仅剩一步之遥。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肉身在灵力的极致淬炼下,隐隐泛着一层不朽的金光,坚不可摧。
可她却丝毫开心不起来。
心魔——那个自宗门覆灭、挚友陨落后,从她无边痛苦与绝望中滋生,与她纠缠了无数岁月,时而让她癫狂,时而与她冷嘲热讽并肩作战的“自己”,就这么……消失了?
那么顽固,那么狡猾,那么难以磨灭的东西,竟会以这样一种方式,主动选择了湮灭?自古没有见到过这样的。
她下意识地在心中呼唤,如同过去无数次在识海中与那个声音对话一般。
【喂?】
【还在吗?】
【……回答我。】
没有回应。那片属于心魔的、躁动而阴暗的角落,此刻空空荡荡,只剩下她独自一人磅礴的神识在无声回荡。
她试图去回想,回想那段造就了心魔的、不堪回首的往事。那冲天的火光,同门的惨嚎,师尊最后的推力,以及……月华剑主挡在她身前,被外来者能量束贯穿,血染白衣,缓缓倒下的身影……那曾经如同梦魇般日日夜夜折磨她,让她道心几近崩溃,最终催生出强大心魔的极致痛苦……
然而,记忆的画面依旧清晰,可那撕心裂肺、仿佛灵魂都被碾碎的感觉,却如同隔着一层厚重的、无法穿透的毛玻璃,变得模糊而遥远。
她记得那些事,记得那些人,却再也无法真切地感受到当初那痛彻心扉的悸动。那份痛苦,连同以此为根基滋生的心魔,被人为地、彻底地从她的情感体验中抹去了。
留下的,是一个力量强大、道心看似圆满无瑕,内心却空了一块的慕昭曦。
她沉默地接受着这个现实,如同吞咽一枚苦涩的果实。力量是真实的,代价也是真实的。如果……如果一切真的能归于平静,她想,她或许会成为古往今来第一个,为自己的心魔立碑的修者。
休整片刻,将翻腾的思绪和那莫名的空落感强行压下,慕昭曦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袍,脸上恢复了一贯的清冷与镇定,走出了角落。
看到她出来,等候在外的众人立刻围了上来,目光中充满了期待与询问。
慕昭曦目光扫过一张张或疲惫、或伤痕累累,却依旧带着不屈意志的面孔,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我已成功进阶,距离神阶,只差最后的临门一脚。”
话音落下,短暂的寂静后,是压抑着的、激动的低呼和显而易见的振奋。她的实力大进,无疑给陷入绝境的联军注入了一剂强心针。
她略微展示了一下进阶后的能力,指尖萦绕的灵力凝如实质,轻轻一挥,便在坚硬的岩壁上留下一道深不见底的痕迹,更有一层淡淡的、不朽的金光在她皮肤下一闪而逝,彰显着强大的防御力。
众人看得心潮澎湃,连日的阴霾似乎都被驱散了些许。然而,一直默默关注着她的墨幽玄,灵体微微波动,那双深邃的魔瞳中却闪过一丝疑虑。
她太了解慕昭曦了,此刻的她,力量虽强,但那眼底深处,似乎少了点什么,又多了点什么难以言喻的东西。
待到众人散去,各自抓紧时间休整或警戒后,墨幽玄的灵体悄无声息地飘入了慕昭曦暂时栖身的山洞深处。
慕昭曦正望着跳动的篝火出神,听到动静,并未回头。
墨幽玄在她身旁凝实了些许,沉默片刻,还是开口问道:“昭曦,你……没事吧?我感觉你有些……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