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菏低声笑道:“没事,很快就要唱到最有意思的地方了,我等着看他们的反应呢,肯定很有趣,再说了,他们都在看,桌上的菜都基本没动,不着急,何况有厌离在,等回去了,莲花坞还能少了我的吃食不成?”
蓝涣愣了一秒,扫视一圈,发现确实,好像包厢里在专心吃饭的只有寥寥几人,就连温氏兄弟俩都在一边啃着糕点,一边目不转睛地看着戏剧。
而想想姐姐那兴奋又跃跃欲试的语气,蓝涣的好奇心被勾起来了。
姑苏蓝氏人人修乐,对于乐感的敏锐度很高,即便一直在专心吃饭,蓝涣也不可避免地听完了前面恩爱缠绵,许小红独自产子带娃的部分。
蓝涣真的很好奇,他阿姐到底是怎么想出这种让叔父父亲瞧见就要立刻烧书的剧情的?
总不能是看《诗经》看的吧?
一时间,吃瓜的欲望超越了吃饭了欲望,蓝涣将碗中最后一个鱼丸吃了,用帕子擦擦嘴角,又顺手给孟瑶打了碗汤,多捞了几块排骨。
还是太瘦了,要多吃点补补身体。
做完这一切,他对懵逼的孟瑶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叮嘱他乖乖吃饭,随即转头专心致志地将注意力投入到楼下的戏剧中。
好不容易吃完上一碗的孟瑶:?
他神色复杂地看了蓝涣一眼,感觉对方现在莫名和刚在那个小院子安定下来的阿娘很是相似,无论他吃了多少都觉得他没吃饱,并希望他在吃一顿过后瞬间长胖。
楼下的戏剧里,许小红为自己的儿子起名许念卿,这是她唯一的私心与情感寄托。
在这段时间,许念卿的出场一共分为三个阶段:幼年、少年、青年。
许小红因产子之故不再是花魁,周围亦有不少人奚落她,甚至幼年许念卿无数次询问自己的爹爹在哪,为什么还不来接他们回家?
她并没有因为人生的挫折和落井下石的声音而迁怒于儿子,而是耐心温和地给许念卿编织了一个美好的故事,教导他做一个正人君子。
“君子正衣冠,无论何时,阿卿都要做一个正直的人呐。”
即便生存不易,母子俩的相处也一直温馨而平和,在众人的见证下,许小红在一片污浊之地养出了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
等到许念卿十四岁那年,许小红感染了风寒,即便许念卿已经很努力地照顾她,她也依然缠绵病榻、日渐虚弱。
也是在这时,许念卿才终于知道了自己的亲生父亲是谁,兰陵的富商——黄明善。
许小红担心自己随时撒手人寰,于是将当初的定情信物——一枚印有红色牡丹花的珍珠纽扣交给了许念卿,作为身份的证明。
包厢内,虞漫芝攥着手帕,揪心道:“许娘子这也太傻了,怎么现在才拿出来?我记得很多富商会在各地分布产业,接下来念卿是不是要去找黄大官人出钱救他母亲了?”
因着金子勋的关系,金子轩看过不少话本,相似的套路也看过不少,对此认同点头:“这出戏叫父子情深,接下来应该就是黄大官人反抗夫人,奋而休妻,执意将许娘子纳入府中,从此一家人和和美美......想来应是如此!”
讨论这种事,有一有二就有三,慢慢地,包厢里外都泛起了细细簌簌的讨论声。
但绝大多数人都和金子轩的想法差不多。
蓝菏和江厌离两个手握剧本的人听着他们天真的想法,默契地对视一眼,双双默不作声。
然而,令他们没想到的是,就在给出珍珠扣子的当夜,许小红香消玉殒,许念卿悲痛至极,穿上一身雪白的孝服。
“啊???”
“许娘子没了?!”
许念卿跪在床边,伏在许小红身上,无助地哭喊着。
“娘——”
“娘——你睁开眼看看我好不好......”
悲痛的情绪无声地感染着在场的所有观众,许多人想起自己的母亲,不觉间泪水已模糊双眼。
蓝菏眨眨酸涩的眼睛,用帕子擦去落下的眼泪。
其实身为改编作者,这段剧情她早就深深刻在脑子里,心里其实也并没有外在表现出来的那么难过。
奈何她天生共情能力强,还是个泪失禁体质。
亲情刀果然刀刀诛心。
金子轩抿着唇,皱起眉头,隐隐感觉到这个剧情走向有一股说不上来的不对劲。
如果黄大官人真的有那么好,为什么他有钱逛青楼却没钱为许娘子赎身?若是受制于夫人,自可赎身后给她一笔钱放她自由。
可这出戏的名字,又叫父子情深......
有一些经常看戏听戏的人和逛过青楼的人也觉察到了好像哪里不对劲。
台上的戏子依然沉醉于戏中。
因为母亲生前最爱桃花,于是许念卿花了一半积攒了许久的积蓄,将母亲的骨灰葬在了一片桃花林中。
十五岁的他遗传了母亲的美貌,容颜俊朗姣好,没有母亲庇佑,他身在青楼是一件很危险的事。
于是葬下母亲后他踏上了前往兰陵的路,打算去见一见自己的父亲。
这段蓝菏是完全参照金光瑶的经历来写的,生辰当天,父亲为自己的嫡子庆祝生日,宾客满座,而许念卿却狼狈地被门房乱棍打出,母亲留下的珍珠扣子被扔在地上,门房管事丑恶而趾高气昂的嘴脸无比可恶。
“娼妓之子也敢攀附黄家?这珍珠扣子黄家到处都是,连打赏下人都不用这个,谁知道你是哪来的野种!还不快滚!”
蓝菏默默看向金子轩。
这口气、这扣子......
熟悉吗?金孔雀?有没有一种回家的感觉?
——
忽然好奇,还有人和我一样没放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