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清欢的手指还停在张大夫家孩子的手腕上,脉象乱得不像话。她抽出银针,刚点到合谷穴,孩子猛地睁眼,喉咙里滚出一声嘶吼,手爪直扑她面门。
学徒一把将她拉开,针掉在地上。
“不是风寒。”她退后两步,盯着那孩子发黑的眼仁,“有人动过他的经络。”
张大夫站在角落,声音发抖:“我……我真没惹过谁。就前天有个和尚来化缘,留了个香囊,说能安神。我没信,当天就烧了。”
“香囊在哪?”
“灰倒进灶膛了。”
她闭了闭眼。线索又断一截。
学徒蹲下捡起银针,低声说:“师父,咱们先回医馆。这屋里气不对,阴得很。”
她没反对,只对张大夫说:“你儿子现在不能睡,也不能喝水。我会让学徒守一夜。你要走,现在就走,但别后悔。”
张大夫跪了下来,额头抵地。
她没扶,转身出门。
夜风刮脸,街上静得反常。往日这个时候,还有卖宵夜的摊子亮着灯。今天全黑了。
回到医馆,她第一件事就是打开药罐。罐身温的,金线绕口沿一圈,光比前几日暗了不少。她伸手进去,摸出一小撮灰烬——那是从张大夫家带回来的香囊残渣。
闻不出味。
她把灰放在纸上,滴了一滴清水。水立刻变浑,泛出一点绿丝,转瞬消失。
“不是普通香料。”她抬头对学徒说,“去取我昨天收的梁木泥栓,还有惠民堂门口揭下的告示纸,一起摆桌上。”
学徒照做。
她一根根翻看泥栓碎块,指腹蹭过断面。太滑,像是被人泡过药水再晾干。告示纸背面有轻微划痕,不是笔写出来的,是有人用细铁丝压印上去的字。
她心里一沉。
这些痕迹,都是冲着她来的。不是乱搞破坏,是系统性地掐信息。
她坐下来,把药罐抱进怀里,闭眼凝神。念气在体内转了一圈,汇入罐中。金线微微一亮,随即颤动起来。
回溯之息,启动。
画面浮起,模糊。
一个背影,灰袍,袖口卷起一截,露出小臂上的旧疤。地上有一角烧剩的黄纸,上面画着半道符。她想看清,那影像突然扭曲,像被风吹散的烟,紧接着一股冷意从罐底窜上来,直顶她脑门。
她睁开眼,鼻子里有腥气。抬手一抹,是血。
“不行。”她把药罐放下,“有人设了障,不让看。”
学徒吓了一跳:“要不要歇会儿?您脸色白得厉害。”
“没时间歇。”她擦掉血,“他们不让我看,说明我在接近真相。”
她站起来,在屋里来回走。七名康复士兵、三家拒收传单的药铺、屋顶梁木、张大夫的儿子……这些事看着零散,其实是一条线拉出来的。
她要纸笔,开始列。
每件事之间隔六时辰。
发生地点围着医馆逆时针转。
动手的人,都挑看不见的地方下手。
这不是巧合。
她忽然停下笔。
这像某种阵法。不是伤人的那种,是封言、困灵的禁制。目的不是杀她,是让她说不出话,看不清事,慢慢被孤立。
她想起边境那次邪术疫情。那时敌人直接下蛊投毒,手段狠但粗糙。现在不一样了。现在的人懂她的能力,知道她靠什么查真相,就专门断她的路。
“对方知道‘灵针渡魂’。”她说。
学徒愣住:“可这本事,您从来没对外说过啊。”
“但有人试过。”她盯着药罐,“上次用回溯之息,是在军营。那时候,不止我一个人在现场。”
她记起来了。那天她查看药罐时,有个太医院的小吏正好送药进来,站了不到半盏茶时间。当时她以为没事,现在想,那人在门口多看了两眼药罐。
她抓起笔,写下几个名字:退邀的三位民间医者、南城药铺掌柜、老药工提到的告示替换人。
“你明天一早去查这些人最近见过谁。别惊动,悄悄问。尤其是那个送药的小吏,他在太医院哪个房当差,平日跟谁走得近。”
学徒点头,正要走,外头传来脚步声。
是留守张大夫家的学徒回来了。
“师父,孩子醒了,但神志不清,一直在喊‘不要埋我’。我们按住他,发现他指甲缝里有土,黑色的,带腥气。”
“土呢?”
“带来了,在布包里。”
她打开布包,捏起一点土。不是普通的泥,像是坟地里的腐殖土,但更沉,压手。
“有人拿死人气机入药。”她声音低下去,“这不是治病,是炼邪引。”
屋外风更大了,吹得门板晃了一下。
她把所有东西重新摆出来:香囊灰、泥栓、告示纸、土屑、患儿剪下的指甲黑垢。一圈围住药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