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从高窗斜照进来,落在空着的木椅上。
叶清欢站在东宫偏殿门口,袖子里的青瓷药罐还在发烫。她没动,盯着那光斑看了很久。刚才在大理寺牢房里听到的话一直回响在耳边——“医术要是没了底线,再强也是毒。”
她转身走进静室,把药罐轻轻放在案上。罐身温热,像是刚熬过一剂药。她拉开抽屉,取出一卷竹简和一支秃头毛笔。笔尖干了,墨也结块,但她没去换新的。
萧景琰推门进来时,她正用指甲刮着笔杆上的旧墨。
“你还站在这儿?”他问。
她点头,“刚从牢里出来,走不动。”
他走近几步,看见案上的竹简,“又要写东西?”
“想记点事。”她放下笔,抬头看他,“你知道李淳风当年讲学的时候,台下坐满了人吗?连太医院的老太医都抢位置听。”
萧景琰靠在门边,“现在没人记得他讲过什么。”
“可我记得。”她说,“他说‘用药如用兵,贵在精准’,说‘医者不能怕死人,但更不能让人白死’。”
萧景琰没接话。
她低头看着竹简,“可他自己后来呢?贵妃假孕是他配的药,边关将士暴毙是他改的方子。他明明知道会出事,还是做了。”
“他是被逼的。”
“我知道。”她声音低下去,“可他也没反抗到底。他选择了活下来,然后帮着害人。”
屋里安静了一会儿。
萧景琰走到案前,拿起那支秃笔看了看,“你现在想做什么?”
她伸手摸了摸药罐,“我想写本书。”
“写什么?”
“写怎么治病,也写为什么要治病。”她说,“我不想以后有人学了我的本事,却拿去害人。”
萧景琰把笔放回案上,“你能写完吗?”
“不一定。”她摇头,“但我得开始。”
她沾了点水在砚台里磨墨,动作很慢。墨色淡,像茶汤。她提笔,在竹简上写下四个字:**医者五戒**。
萧景琰凑近看。
她接着写:
一、不滥救将死者;
二、不助权贵害良民;
三、不行巫蛊之术;
四、不藏私方误世;
五、不忘仁心济苦。
写完,她吹了吹墨迹,手指压住纸角。
“这不像医书。”萧景琰说。
“不是医书。”她说,“是规矩。”
“谁来守?”
“我先守。”她抬头看他,“以后谁跟我学,也得守。”
萧景琰沉默了一会儿,“太医院倒了,可还有别的地方在用毒。西域那边最近又有蛊虫出现,边境几个村子已经开始发病。”
“我知道。”
“那你写这些,有用吗?”
“我不知道。”她把竹简往他面前推了推,“可我不写,就一点用都没有。”
萧景琰看着那几行字,很久没说话。
外面传来巡卫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又走远了。
他终于开口:“你要写,我就让人给你腾出时间。东宫这边不会有人打扰你。”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