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声还在响,十三下,一声没少。
叶清欢站在医馆门口,手指掐着掌心,把药罐贴在小腹上。那股热劲还没散,回溯之息抽得她太阳穴直跳,但她没停下。
小安子从墙角闪出来,压低声音:“东宫那边传话,影卫已经盯着北坊三街所有出入口,萧景琰让你别硬冲。”
她点头,没说话,转身就往巷子深处走。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几条窄道,路上全是拎着破碗讨药的人。有些孩子脸发青,大人抱着不撒手,嘴里念叨着“昨夜梦到蛇爬进耳朵”。
她脚步没停,一直走到城东贫民区交界处才停下。
这里没人管,屋子歪斜,墙皮剥落,地上堆着烂柴和尿桶。风吹过来一股馊味,夹着点香灰的气味。
她从包袱里翻出一件粗布衣换上,袖口磨了边,领子发黄。又把银簪拔下来塞进怀里,药罐用旧布裹了三层,藏在腰后。
小安子递来一个竹筐,里面放着几包草药和一把铜秤。
“装得像点,别让人看出你是大夫。”他低声说,“我在这头巷口守着,你要是拍三下铜铃,我就放烟。”
她接过筐,点点头,走到街角一块空地,把竹筐往地上一放,摆出几包止咳散、驱寒汤。
没一会儿,就有人围上来。
一个老妇人伸手摸药包:“多少钱?”
“不要钱,吃了有用再给。”她说,声音压得有点哑,“最近夜里做噩梦的,头疼的,都来拿一包。”
人群立刻涌过来。
她一边分药,一边悄悄发动望气术。
视线扫过一张张脸,大多数人头顶是灰蒙蒙的一团,但有几个人不一样——脖颈处浮着青纹,呼吸时胸口起伏极慢,像是被人调过气机。
更奇怪的是,他们的眼神偶尔会同时眨一下,动作同步。
她心里一沉。
这不是巧合,是被控住了。
正想着,巷子口来了个跛脚男人,穿件黑褂子,手里提着个灯笼,明明大白天还点着火。
他没进人群,只站在远处看了一圈,然后转身走了。
就在他转身那一瞬,几个刚拿完药的人,脖子上的青纹突然亮了一下。
叶清欢眼皮一跳。
就是他。
她不动声色,继续给人发药,等那跛脚男人走远了,才慢慢收拾竹筐。
小安子在远处朝她使了个眼色,她摇摇头,示意自己去跟。
她拎着筐,远远吊在后面,保持百步距离。那人走得不快,拐进一条臭水沟旁的窄巷,左转右绕,穿了三条岔路。
她贴着墙走,鞋底踩在湿泥上没发出声音。
终于,那人在一口废弃井前停下。井口盖着块破木板,上面堆着烂菜叶。
他四下看了看,掀开木板,露出
木板落下,一切恢复原样。
叶清欢躲在对面屋檐下,屏住呼吸。
过了半盏茶时间,确定没人再出现,她才轻轻走过去,挪开木板一角。
她把竹筐留在外面,只带上药罐和听诊器银簪。银簪尾端拧了半圈,针尖藏在簪身里,随时能弹出来。
她深吸一口气,翻身进入井口,轻轻把木板推回原位。
石梯潮湿,脚下打滑。她扶着墙往下走,数了十七级台阶,到底。
前方是一条低矮的通道,泥土夯成的墙,顶上挂着油灯,昏黄的光映着地面。
她贴着墙根往前挪,脚步轻得几乎听不见。
越往里走,空气越闷,还有一股怪味——像是香料烧焦了,又混着点腥气。
忽然,前面传来声音。
不是说话,是诵经。
低沉,缓慢,一群人齐声念,词句听不清,但节奏很怪,每念一句,地面就微微震一下。
她靠在拐角,探出一点视线。
通道尽头是个大厅,比她想象的大。十几个人跪在地上,背对着她,穿着和庙里黑袍人一样的衣服,但颜色更暗,像是用脏布染的。
中间摆着个石台,上面放着一个香炉,炉子里燃着蓝紫色的烟,盘旋上升,在屋顶形成一圈扭曲的环。
她眯起眼。
那烟的形状,和回溯之息里看到的一模一样。
她慢慢收回视线,靠在墙上,手摸向药罐。
罐身温热,但还不足以触发回溯之息。她不敢现在用,怕动静太大。
正想着,身后传来轻微摩擦声。
她猛地回头。
什么都没有。
只有墙上一盏油灯,火苗晃了一下。
她盯着那火苗,忽然发现不对——它不是被风吹动的,而是随着前方的诵经声,一涨一缩,像在呼应某种频率。
她再看向地面。
灰尘上有脚印,不止一个人进出过。脚印通向右边一条支道,没点灯。
她犹豫了一秒,选择往支道走。
越往里,诵经声越清晰。
走到一半,她看见前面有扇门,木头做的,没上锁。门缝里透出光,还有说话声。
是一个人单独在说,不像刚才的齐诵。
她贴到门边,竖起耳朵。
“第七节点已稳,三日后换血。”
“北街三家已种魇,母体无察觉。”
“香粉每日辰时三刻投放,由跛者传递。”
“若遇查访,引至废庙即可。”
她手指收紧。
果然是他们在操控病人,还故意把人引到废庙去,制造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