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宫门就开了。
叶清欢站在金銮殿外,袖子里的手一直贴着药罐。那热度还在,像有东西在轻轻跳,但她没再去看。萧景琰就在她身侧,鸦青色长袍衬得脸色有些冷,却还是低声说了句:“别想太多。”
她点头,没说话。
早朝的钟声一响,内侍传召,两人并肩入殿。满朝文武都看着他们,有人低头,有人目光灼灼,也有人眼神闪躲。皇帝坐在龙椅上,脸色比前几日好了不少,见到他们进来,直接抬手:“免礼。”
“若无叶卿力挽狂澜,这宫墙之内,怕是早已易主。”他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今日当着百官之面,朕要重赏。”
叶清欢垂眸,跪了下去。
圣旨宣读时,说的是“一品诰命夫人”,赐凤冠霞帔,可自由出入太医院,遇紧急疫病可直奏天听。这些她都没太听进去,只觉得掌心下的青瓷罐微微发烫,像是在提醒她什么。
但她没动。
直到皇帝问:“叶卿可有异议?”
她才抬头,声音平稳:“臣所为,只为护人,不在封赏。”
皇帝笑了下:“你越是这般说,朕越该赏。功过分明,才是治世之道。”
底下没人敢接话。
她谢恩起身,接过凤冠,指尖碰到那沉甸甸的金丝嵌玉,忽然想起昨夜看到的画面——石室、空鼎、写着“素蘅”的布帛。她闭了闭眼,把那些压下去。
现在不是时候。
散朝后,萧景琰没走远,等她走出殿门,便道:“父皇让你去御花园候着。”
“皇帝?”她问。
“嗯。”他顿了顿,“说是想单独见你。”
她皱眉:“刚受完封,又见我?”
萧景琰没解释,只看了她一眼:“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往御花园去了。
园子里梅花开得正盛,风一吹,花瓣落了一地。皇帝坐在亭中,手里拿着个茶杯,见她来了,示意她坐下。
“你救了朕,也救了这个家。”他开口就很直接,“景琰那孩子,这些年不容易。你能陪他走到今天,朕心里感激。”
叶清欢低头:“臣只是做了该做的事。”
“你不必谦。”皇帝打断她,“朕知道你有多难。庶女出身,被人轻贱,却能在危局中稳住阵脚,破蛊、平乱、揭阴谋……这不是运气,是你本事。”
她没应声。
皇帝又道:“你知道为什么朕非要封你一品吗?”
她摇头。
“因为有些人,就算位高权重,也不配站在这里。”他指了指脚下的地,“而你,哪怕不靠封号,也已经站在了顶上。朕只是替天下人,认出你该有的位置。”
叶清欢心头一震。
她抬起头,对上皇帝的眼睛。那里面没有试探,也没有算计,只有一种近乎疲惫的欣慰。
“朕老了。”他说,“看事情反而清楚了。这朝堂上,谁真心为国,谁只为自己谋利,朕心里都有数。你不用再藏了,往后想做什么,尽管去做。”
她说不出话。
良久,才低声道:“谢陛下。”
皇帝摆摆手:“去吧。景琰在等你。”
她起身行礼,转身离开时,脚步有点虚浮。
出了园子,果然看见萧景琰站在回廊尽头,药杵拄在地上,身影被阳光拉得很长。
她走过去。
他没看她,只问:“谈完了?”
“嗯。”
“他说什么?”
“让我别藏了。”她笑了笑,“说我早就站到顶上了。”
萧景琰这才转头看她,眼神很静:“那你打算藏到什么时候?”
她一愣。
他往前一步,声音低了些:“从边关回来那天,我就想问你。你为什么总把自己缩起来?明明医术比谁都强,却连针都不敢明着用;明明看透一切,却装作什么都不懂。”
她张了张嘴,没出声。
“你怕输,怕被人盯上,怕走错一步就万劫不复。”他语气很轻,却一句句砸在她心上,“可你有没有想过,有人一直在等着你抬起头来?”
她怔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