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感觉难受至极,却又奇异地将他几乎涣散的神志猛地拽回了一丝。
不等他反应,那手指再次落下,这次是左腕内侧内关穴。
力道透骨,酸麻直冲手臂!
下一秒,他感到自己的头被一只微凉的手稳稳托住,
拇指精准地按在了他耳后高骨下方的风池穴,用力揉按。一股又酸又痛又胀的感觉直冲头顶,让他差点叫出声,但与此同时,那剧烈的耳鸣声竟然奇迹般地减弱了。
紧接着,她并指如刀,自上而下,快速有力地刮过他两侧的脊背膀胱经区域,隔着运动服,他都能感觉到那指尖透下的、火辣辣的热力,仿佛刮走了某种沉滞的粘稠感!
最后,她在他头顶百会穴轻轻一按。
傅明燊猛地倒抽一口凉气。
这一口气,前所未有的顺畅、深入,仿佛一下子冲开了所有堵在胸口的淤泥!
大量新鲜空气涌入肺叶,带来一阵轻微的眩晕,却是舒爽的眩晕!
脑中的嗡鸣潮水般退去,眼前的视野如同被擦去了水汽的玻璃,迅速变得清晰起来!虽然身体依旧虚弱,冷汗未消,但那种濒死的窒息感和无法控制的晕眩恐慌,竟然在这短短十几秒内,烟消云散。
他大口大口地呼吸着,贪婪地享受着这失而复得的顺畅,心脏虽然还在咚咚急跳,却不再是那种慌乱的、要脱轨的狂跳,而是有力地、规律地搏动着。
他猛地抬头,想看清对方的样子,想道谢。
可是——
台阶上方空荡荡的。
夕阳将最后一点余晖涂抹在空寂的看台上,哪里还有那个白色的身影?
只有远处,立定跳远的沙坑边,裁判似乎正不耐烦地喊着什么。
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他极度不适时产生的幻觉。
但身体里残留的酸麻感,顺畅的呼吸,清明的视线,都在告诉他那不是梦。
一个穿着白色运动服的女生……一双……极其漂亮又无比冷静的眼睛……
傅明燊撑着发软的双腿,踉跄着站起来,急切地四处张望。操场上人迹寥寥,只有几个模糊的身影在远处走动,根本分辨不出谁是谁。
“高一(六)班,傅明燊!还跳不跳了?就等你了!”
裁判的喊声再次传来,带着明显的不满。
傅明燊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疑和莫名的失落,努力定了定神,快步走向沙坑。虽然脚步还有些虚浮,但身体的感觉已经回来了。
他站上起跳线,摆臂,蹬地,起跳。
动作或许不如巅峰时有力,却足够标准流畅。
成绩不错,甚至比他预想中要好。他顺利完成了比赛。
落地时,他忍不住又回头望了一眼那空荡荡的看台台阶。
那个白色的身影,那双清冷绝伦的眼睛,像一个谜,烙印般刻在了他的脑海里。
……
女生组立定跳远更是敷衍到了极致。
剩下的几个女生早已筋疲力尽,心思也早就不在比赛上,只求赶紧跳完回家。
成绩一个比一个惨不忍睹。
轮到沈懿。
裁判甚至懒得抬头,只是机械地记录着。
沈懿站上起跳线,没有任何预摆动作,只是膝微屈,身体前倾,手臂自然一荡,脚下轻轻一蹬——动作随意得像只是迈了一步。
身影轻盈跃出,落在沙坑中段。
裁判瞄了一眼皮尺,愣了一下,下意识报出:“两米一。”
这个成绩在高中女生里,已经算相当出色,尤其是在其他人都只跳出一米六七的情况下。
旁边还没走的几个女生发出小小的惊呼。
“一次。”
沈懿的声音冷淡地响起,她已经从沙坑里走了出来,站在一旁,没有丝毫准备进行第二次、第三次试跳的意思。
裁判张了张嘴,想说什么规则要求三次试跳取最佳成绩,但对上沈懿那双平静无波却莫名慑人的眼睛,又把话咽了回去。反正……这成绩肯定第一了。
他低头在成绩单上记录了一下,嘟囔了一句:“沈懿,一次,两米一。第一名。”
沈懿对这个结果毫无反应,仿佛没听见。她的目光已经投向散落满场的各种体育器材。
其他女生如蒙大赦,立刻作鸟兽散,叽叽喳喳地抱怨着劳累,飞快地逃离了操场。
转眼间,偌大的操场真正变得空无一人。
夕阳彻底沉入了远处的地平线,只剩下天边一抹残存的暗红色云霞。晚风开始变得凉爽,卷起地上的落叶和纸屑,打着旋儿。空旷的场地显得格外寂寥。
沈懿不再耽搁。
她走到那堆散乱的实心球前。每个实心球都沉重无比。她没有丝毫犹豫,左右手同时发力,各自稳稳抓起一个,手臂绷直,仿佛那重量不存在一般。她快步走向远处的体育馆侧门,脚步迅捷而稳定,两个沉重的实心球在她手中如同无物。
来回几趟,所有散落的实心球、铅球、标志桶、跨栏架……所有重物、杂物都被她以惊人的效率清理一空,搬运到位。她的动作没有丝毫多余,精准得像计算过路径的机器,速度更是快得惊人,在渐浓的暮色里几乎拉出一道模糊的白色残影。
最后,是那面被铅球砸得扭曲凹陷的防护网。她走过去,仔细观察了一下连接处,双手握住变形最严重的铁框,指尖微微用力,内力暗吐。只听一阵令人牙酸的“嘎吱”声,那深深凹陷的铁网硬是被她徒手掰回了一个大致平整的形状,虽然痕迹犹在,但至少不会显得那么触目惊心了。她轻松地扛起这面巨大的铁网,走向器材室。
体育馆器材室内光线昏暗,弥漫着橡胶和灰尘的味道。她将最后一件器械归位,目光扫过已然整齐的室内,如同将军巡视完打扫完毕的战场。
“啪嗒。”
一声轻响,她从外面锁上了器材室的门。
操场上彻底空寂下来,只有晚风吹过空旷场地的呜咽声。所有的喧嚣、麻烦、汗水、窥探、恶意乃至那短暂施救的插曲,仿佛都被她一同锁在了这扇门后,也被她抛在了这暮色四合的空旷之地。
天光彻底湮灭,远山只剩下黝黑的轮廓。
沈懿白色的身影沿着校园寂静的小径,不紧不慢地向着校门口走去,步履轻盈,很快便融入了沉沉的夜色里,仿佛从未出现过。
远处教学楼的一个窗口后,一道身影默默收回了望远镜。
教导主任眉头紧锁,脸上之前的得意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惊疑和难以置信。
她亲眼看着那个纤细的身影,以一种非人的效率和力量,独自清空了整个操场的狼藉……包括那面需要两个男老师才能抬动的、被她砸坏的防护网。
这……这根本不是普通学生能做到的!
她下意识地摸向桌上的电话,手指悬在半空,却迟迟没有按下号码。最终,他只是沉重地坐回椅子里,望着窗外沈懿消失的方向,陷入了长久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