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回家(1 / 2)

黄河,这条孕育了中原文明的古老河流,在这一刻成为了决定两个庞大帝国命运的角力场。陆明远抗旨出征的决定,如同在滚沸的油锅里投入了一颗火星,瞬间点燃了澶州城内压抑已久的悲愤与决绝。没有退路,唯有向前!这道信念支撑着每一位即将渡河的宋军将士。

舟楫不足,便扎木筏;没有大船,便以皮囊充气泅渡。在震天的战鼓与号角声中,在对面蒙古军惊愕的目光下(他们显然没料到伤亡惨重的宋军竟敢主动渡河反击),宋军如同蚁附,冒着北岸射来的密集箭矢和投石,奋力向对岸冲去。不断有船只被砸翻,有士卒中箭落水,黄河水面上迅速晕开一团团刺目的鲜红,但后续者无一退缩,拼死向前!

陆明远没有留在安全的南岸指挥,他乘坐一条蒙着生牛皮的中型战船,置身于第一波攻击船队之中,身旁矗立着那面巨大的“陆”字帅旗和代表皇权的黄钺、节旄。他亲自擂鼓,苍凉而激昂的鼓声穿透厮杀声,清晰地传遍河面,极大地鼓舞了渡河部队的士气。主帅亲临矢石,将士焉能不效死命?

“大帅!危险!快退回去!”韩震浑身湿透,挥舞长刀拨打着射来的流矢,焦急地喊道。

陆明远恍若未闻,鼓声愈发急促猛烈,花白的须发在河风中飞扬,眼神锐利如鹰,死死盯住北岸越来越近的蒙古军阵地。

付出了惨重的代价,第一批宋军精锐终于在北岸站稳了脚跟,与迎上来的蒙古前锋展开了残酷的登陆争夺战。刀光剑影,血肉横飞,狭长的滩头瞬间变成了绞肉机。陆明远在亲兵护卫下,踏上了北岸的土地,帅旗所立之处,宋军士气大振,奋力向前推进,硬生生在北岸撕开了一道口子。

后续部队源源不断地渡河,加入战团。宋军背水一战,爆发出了惊人的战斗力,加之陆明远精准的调度和身先士卒的激励,竟将措手不及的蒙古守军打得节节后退,初步巩固了登陆场。

消息传到正在真定城下督战的窝阔台耳中,这位蒙古大汗又惊又怒。他万万没想到,陆明远在被“圣旨”剥夺兵权(他通过细作已知晓临安动向)的绝境下,非但没有束手就擒,反而敢破釜沉舟,渡河来袭!这完全打乱了他先下真定、再图南侵的计划。

“好个陆明远!果然是个不要命的!”窝阔台咬牙切齿,但他毕竟是久经沙场的雄主,迅速冷静下来,“他这是围魏救赵,想逼我回师!传令!围攻真定部队,分兵五万,由左翼万户统领,急速回援,与南岸守军前后夹击,务必把陆明远给我歼灭在黄河滩头!其余人马,给我加紧攻城!真定必须尽快拿下!”

他做出了分兵应对的决策,既要保住后方,又不愿放弃即将到嘴的真定肥肉。

然而,陆明远要的,就是他分兵!

就在蒙古回援部队急匆匆离开真定,向南开进的同时,已经血战数日、摇摇欲坠的真定城头,孟珙接到了陆明远渡河反击、并已成功建立登陆场的消息(通过韩震留下的联络渠道)。这位坚韧的守将,眼中爆发出最后的神采,他嘶哑着喉咙,对身边仅存的将士们吼道:“弟兄们!大帅来了!他在北岸跟虏酋拼命了!我们不能躺在这里等死!是爷们的,随我杀出去!接应大帅,痛击虏骑!”

绝境中的真定守军,爆发出惊人的能量。城门突然洞开,以孟珙为首,所有还能动弹的守军,如同决堤的洪水,呐喊着冲向了因分兵而略显薄弱的蒙古围城部队!他们不顾生死,只知道向前冲杀,要将这些日子积压的绝望和愤怒,彻底宣泄出来!

真定守军的决死反击,完全出乎留守蒙古军的意料,阵脚顿时大乱。而南面,陆明远率领的宋军主力,在顶住了蒙古回援部队的第一次猛攻后,开始稳步向真定方向推进。他的目标很明确,不是与回援的蒙古军纠缠,而是尽快与真定守军汇合!

战场态势瞬间变得极其复杂而动态。陆明远部向北突击,孟珙部向南突围,蒙古回援部队自东向西拦截,真定城外的蒙古围城部队试图重新组织防线……数支大军在真定以南的广阔原野上,犬牙交错,陷入了空前惨烈的混战。

也正是在这片混乱的战场上,陆明远与他的宿敌——刘整,再次相遇了。

刘整率领着他的叛军残部,混杂在蒙古回援部队中。他肩胛的伤尚未痊愈,但眼神中的怨毒和疯狂却更胜往昔。他知道,自己已无回头路,唯有杀死陆明远,才能在蒙古人面前证明自己的价值,也才能宣泄他心中积压已久的愤懑。

他一眼就看到了那面在乱军中依旧屹立不倒的“陆”字帅旗,以及旗下那个熟悉的身影。

“陆明远!纳命来!”刘整双目赤红,不顾一切地率领亲兵直冲帅旗所在!

“保护大帅!”韩震怒吼,率亲兵迎上,与刘整的叛军狠狠撞在一起,厮杀惨烈。

陆明远也看到了冲杀过来的刘整,他面色平静,缓缓举起了手中的长剑。是时候,为这段恩怨,做个了结了。

两人之间的空间被士兵们下意识地让开,仿佛宿命注定要留出这片决斗场。没有多余的言语,刘整如同疯虎,刀刀狠辣,直取陆明远要害。陆明远则剑势沉稳,如岳临渊,化解着对方狂攻的同时,寻找着破绽。

周围的喊杀声、兵刃撞击声、垂死哀嚎声仿佛都远去,两人的眼中只剩下彼此。刀光剑影交错,火星四溅。刘整仗着年轻力壮,攻势如潮;陆明远则凭借老辣的经验和坚定的意志,稳守反击。

“为什么?!为什么你总是挡我的路!”刘整嘶吼着,一刀劈下,被陆明远格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