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死敌(1 / 2)

黄河防线初步稳住的消息,并没能让临安城真正松一口气。僵持,意味着消耗,意味着国力在持续失血,而蒙古铁骑依旧像悬在头顶的利剑,随时可能斩落。更让人心焦的是,刘整这颗毒刺的存在。他熟悉宋军内情,了解将领脾性,甚至清楚各地布防的软肋,有他作为蒙古前锋向导,宋军的每一次调动都显得异常艰难,防线不时被撕开小口子,虽未致命,却让全军上下疲于奔命,士气持续低落。

朝堂之上,暗流再次涌动。史弥远一党虽然暂时收敛,但“陆明远遥控指挥,终是隔靴搔痒”、“刘整深知其用兵习惯,使我军处处受制”的论调又开始悄然传播。甚至有人提出,当派遣一位“德高望重”的朝中重臣,前往北疆“督师”,明为协调,实为分权,甚至取代陆明远的指挥。

陆明远在值房内,看着韩震秘密送来的、关于朝中这些动向的汇报,眼神冰冷。他深知,若真让史弥远的人插手军务,前线必将再次陷入混乱,届时局面将不可收拾。

与此同时,来自北疆的军报也一次比一次沉重。孟珙在真定已是强弩之末,粮草箭矢即将告罄;赵方与两淮援军在黄河沿线苦苦支撑,面对蒙古主力一波强似一波的攻势,伤亡惨重;而刘整率领的叛军,更是利用其影响力,不断招降纳叛,甚至策反了几处小规模的宋军据点,气焰嚣张。

不能再等了!也不能再留在临安,与这些蠹虫进行无休止的内耗了!

一个决绝的念头在陆明远心中清晰起来——他必须亲自去北疆!唯有亲临前线,才能根据瞬息万变的战况做出最及时的决断;唯有他这面旗帜重新树立在阵前,才能凝聚起那些因刘整叛变而动摇的军心;也唯有立下足以扭转乾坤的战功,才能彻底堵住朝中那些攻讦之口!

然而,亲王挂帅,亲临险地,这在承平日久、重文抑武的南宋,几乎是不可想象的事情。皇帝会同意吗?史弥远一党会如何阻挠?

夜深人静,陆明远摊开纸张,不是起草军令,而是写下了一份言辞恳切,却又暗藏锋锐的《请缨北伐疏》。

在奏疏中,他首先坦诚承认刘整叛变自己有不可推卸的“失察之责”,甘愿受罚。但笔锋随即一转,痛陈当前北疆危局:“……刘整背主求荣,引狼入室,熟知我之虚实,将士疑惧,防线动摇。非臣亲临阵前,不足以定军心,非臣直面虏酋,不足以挫敌锋!” 他明确指出了遥控指挥的弊端和刘整叛变带来的特殊困难。

接着,他立下军令状:“臣请效仿古之卫霍,提一旅之师,北渡黄河,收拢溃卒,整饬防线。不破虏骑,臣誓不还朝!若不能克复河北失地,稳定战局,臣愿提头来见!”

最后,他更是将了皇帝和一军:“陛下若以臣为可用,请授臣临机专断之权,河北诸军,皆听节制!若以臣不堪此任,或忧臣权重,则请即刻另选良将,臣当交卸所有职司,归府待罪,绝无怨言!”

这是一封极其冒险的奏疏,几乎是将自己的所有退路都堵死了,也将选择权赤裸裸地抛给了皇帝赵瑗:要么给我全权,让我去拼命,要么就彻底放弃我,看着北疆沦陷。

奏疏递上的那一刻,整个朝堂再次被引爆!

“荒谬!亲王之尊,岂可轻涉险地!”

“此乃以退为进,挟寇自重!”

“临机专断之权?此乃汉末州牧、唐季节度使之祸端!陛下三思!”

史弥远一党的反对之声尤为激烈。他们太清楚,一旦陆明远离开临安这个权力制衡的中心,手握重兵在外,将来再想制约他,就难如登天了。

然而,北疆不断传来的败绩和危急军情,以及陆明远奏疏中那股破釜沉舟、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决绝,深深震撼了年轻而恐慌的皇帝赵瑗。他看着龙案上那封字字千钧的奏疏,又看了看殿下那些只会争吵却拿不出任何实际办法的大臣,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和对陆明远的依赖感交织在一起。

他知道,满朝文武,除了陆明远,无人能应对眼下这个烂摊子。他也知道,放陆明远出去,风险巨大。但……不放他出去,难道坐等亡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