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将遵命!”孟珙、刘整齐声应道。
“此外,”陆明远看向众人,语气放缓,却带着更深的意味,“大战在即,北疆上下,务必同心!若有阳奉阴违、煽动不满、乃至私通外敌者,无论何人,无论何职,一经查实,立斩不赦!其家产,充作军资!”
这话,已是赤裸裸的警告。刘整目光闪烁了一下,低下头,与其他将领一同应诺。
军议之后,整个北疆如同一架被上紧了发条的战争机器,以前所未有的效率和近乎残酷的方式运转起来。粮车在风雪中艰难前行,工匠坊炉火日夜不熄,边境线上,民夫在军队的监督下,冒着严寒挖掘壕沟,垒砌胸墙。怨言与汗水一同流淌,但在蒙古大军压境的巨大阴影下,一切都被强行压制着。
然而,就在陆明远全力备战的同时,来自后方的“软刀子”,也终于悄无声息地递到了他的颈边。
这一日,他正在校场检阅新编练的弩手,亲兵队长匆匆赶来,递上一封来自临安的、盖着中书门下印信的公文。
公文内容,看似冠冕堂皇:鉴于北疆连年征战,民生疲敝,为体现朝廷仁德,着令北疆行辕,即刻停止一切“非常之策”,已征调之钱粮,需重新核定,多余部分发还百姓;强制征召之工匠民夫,亦需酌情放归,以示朝廷宽仁。落款处,除了中书门下的印章,还有史弥远的亲笔署名。
“停止……发还……放归……”陆明远捏着那薄薄的一纸公文,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他几乎能想象到,史弥远在写下这些字时,脸上那副道貌岸然却又充满算计的神情。这一纸公文,若是执行,北疆备战将前功尽弃!若是不执行,便是抗旨!便是坐实了“跋扈”、“割据”的罪名!
好一招杀人不见血的毒计!
“王爷,这……”亲兵队长看着陆明远瞬间阴沉如水的脸色,惴惴不安。
陆明远没有回答。他抬起头,望着校场上那些在寒风中刻苦训练的年轻面孔,他们脸上带着对战争的恐惧,也带着保卫家园的决然。他又望向北方,那片被冰雪覆盖、却即将被鲜血染红的土地。
良久,他缓缓将那份公文折好,塞入袖中。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深处,掠过一丝近乎悲凉的决绝。
“传令下去,”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备战事宜,一切照旧。”
“那……朝廷的公文?”
“北疆之事,本王自有主张。”陆明远转身,向校场外走去,背影在冬日惨淡的阳光下,拉得很长,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挺拔,“天塌下来,有我陆明远顶着。”
他知道,这一步踏出,便再无回头路。他与临安朝廷之间那层最后的、脆弱的窗户纸,已被彻底捅破。
但他别无选择。
为了这北疆,为了这身后万千生灵,他只能选择——抗旨!
寒风卷起地上的雪沫,扑打在他的大氅上,猎猎作响。前方的路,已是一片迷雾,但他只能,也必须,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