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明远所部与李全红袄义军在黑风峪的成功会师,如同在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汹涌的山东腹地,投下了一块巨石,激起的涟漪迅速扩散,其影响远远超出了这片丘陵山地的范围。
李全,这位出身山东农家、因不堪金人压迫而聚众起义的豪杰,其麾下红袄军虽骁勇善战,但长期以来缺乏统一的指挥、精良的装备以及稳固的后方支持,只能在金军的围剿下艰难求生。陆明远率领的这支装备相对精良、训练有素、且携大宋朝廷正式旗号的“王师”的到来,对于李全及其部众而言,不啻于久旱逢甘霖。
黑风峪义军大寨,篝火熊熊,人声鼎沸,却透着一股与以往不同的、名为“希望”的热烈。
“陆制置使!”李全身材高大,面容粗犷,一身红色战袄虽陈旧却浆洗得干净,他端起一碗浊酒,声音洪亮,带着山东汉子特有的豪爽与激动,“俺老李和兄弟们在这山东地界,跟金狗磕了这么多年,等的就是王师北来的这一天!你们能穿过羽山天险,踏平金虏营寨,是条好汉!俺服你!从今往后,俺和手下这几万弟兄,但凭陆制置使差遣!这碗酒,敬陛下,敬王师,也敬你!”
说罢,他仰头一饮而尽,酒水顺着虬结的胡须淌下。
陆明远亦举碗,神色郑重:“李头领深明大义,陆某感佩!陛下常念北地遗民之苦,此番遣陆某前来,正是要与头领这等豪杰携手,共复旧疆,拯民于水火!此后,你我便是一家人,同进同退,生死与共!”
“好!一家人!同进同退,生死与共!”帐内众义军头领齐声高呼,声震屋瓦。
接下来的数日,陆明远与李全进行了深入的军议。陆明远带来了临安朝廷的正式任命文书(空白,由他便宜填写),授予李全“忠义军都统制”之职,使其麾下义军有了正式番号。同时,陆明远也将自己所部携带的部分精良兵甲、弓弩补充给红袄军,并着手整编队伍,汰弱留强,将一些基本的宋军战阵、号令传授给义军。
更重要的是,陆明远凭借其早年学医积累的声望(李全军中亦有伤员,陆明远亲自诊治,药到病轻,很快赢得了普通义军士卒的敬重)和对大局的精准把握,迅速确立了在这支联合部队中的核心地位。他没有盲目地立刻发动大规模进攻,而是派出大量细作,详细侦查益都府及其周边州县的金军布防、粮草储备、官吏动向。
情报很快汇总而来。由于完颜匡将主力集中于南线两淮战场,山东腹地的金军兵力确实空虚,各州县守军多为签军(征发的汉人壮丁)和部分战斗力不强的留守部队,士气普遍不高。尤其是听闻羽山守军被“神秘”宋军全歼、且与李全汇合后,更是人心惶惶。
“时机已到!”陆明远与李全商议后,果断决策,“先取益都!拿下这座山东东路的重镇,则周边州县必然震动,或可传檄而定!”
兴定四年(对应南宋嘉定十三年,公元1220年)冬末,宋金战争史上一次影响深远的战役——益都之战打响。
陆明远与李全联军,采取“声东击西”之策。由李全率领部分红袄军,大张旗鼓,佯攻益都府西面的临淄,吸引守军注意力。而陆明远则亲率宋军主力和红袄军精锐,利用内应提供的信息,于深夜悄然潜至益都东城下水门。早已被义军策反的守门吏卒,在内应的配合下,突然发难,打开水门!
蓄势已久的宋军精锐如同猛虎出闸,瞬间涌入城内!城中金军留守、签军慌乱不堪,几乎未能组织起有效的抵抗。经过一夜并不算特别激烈的巷战,至天明时分,益都府城头,已然插上了大宋的旗帜和“李”字将旗!
益都光复!
消息传出,山东震动!长期以来被金国统治的山东汉人,压抑在心底的民族情绪被瞬间点燃!周边潍州、密州、莒州等地,或传檄而定,或被当地豪强、义军乘势攻取,纷纷易帜,表示归附大宋。短短月余之间,山东东路大半,已非金国所有!
而此刻,围攻濠州正到了关键时刻的完颜匡,接到山东急报,惊得几乎从马上栽落!后院起火,而且火势如此迅猛!他深知山东对于金国赋税、兵源以及连接河南河北的重要性。若山东有失,他在两淮即便攻下濠州,也意义大减,甚至可能陷入宋军南北夹击的绝境!
“撤!全军撤退!回援山东!”完颜匡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道命令,充满了不甘与愤怒。他知道,自己精心策划、即将成功的濠州之围,就此功亏一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