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明远显然早已思虑周全,立刻答道:“陛下所虑极是!故此战关键在于‘快’、‘准’、‘狠’!臣需陛下授予临机专断之权,可调动淮东一路兵马钱粮!至于李全,臣愿立军令状,必能联络其部,以为奥援!粮草之事,可就地筹措,以战养战!若完颜匡不回援……”他眼中寒光一闪,“那臣便在他山东老家,搅个天翻地覆,看他能稳坐濠州城下几时!”
殿内陷入了一片沉寂。只有炭火的噼啪声和窗外愈发凄厉的风声。胡源屏住呼吸,看着御座上神色变幻不定的皇帝,又看看殿下那如同一杆标枪般挺立的将军。
这是一场豪赌。将大宋最后一支相对完整的战略预备队,交给陆明远,去进行一场深入虎穴的冒险。赢了,或许真能盘活全局。输了,则临安门户洞开,后果不堪设想。
赵瑗的目光,再次落在地图上那条从楚州指向山东的虚线上。他想起了女儿那受挫的计划,想起了刘锜、王德的苦苦支撑,想起了朝堂之上那些闪烁其词、首鼠两端的面孔……也想起了自己灵魂深处,那不甘屈服、意图扭转乾坤的执念。
已经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这殿内所有的沉闷与压力都吸入肺中,然后化为决断的力量。
“好!”
一声断喝,如同惊雷,炸响在福宁殿。
“陆明远听旨!”
“臣在!”陆明远单膝跪地,甲胄铿锵。
“朕擢升你为淮东制置使,总揽淮东军政,赐天子剑,准便宜行事!即刻于殿前司、侍卫马军司及京畿禁军中,遴选精锐两万,克日启程,奔赴楚州!”
“朕不管你用什么方法,联络李全也好,以战养战也罢!朕只要你做到一件事——将战火,给朕烧到山东去!让完颜雍,让完颜匡,都给我大宋的山东,颤抖!”
“此战,许胜不许败!”
陆明远猛地抬起头,眼中没有丝毫畏惧,只有熊熊燃烧的战意与无比郑重的承诺:“臣,领旨!必不负陛下重托!山东不定,臣……提头来见!”
军情如火,刻不容缓。
仅仅三天之后,临安城外,又是一番点兵誓师的景象。只是这一次,规模远不如北伐之初那般浩大,气氛也更加凝重、悲壮。两万精锐,大多是陆明远旧部以及从各部抽调敢战之士,他们沉默地列队,甲胄与兵刃在冬日惨淡的阳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光泽。
赵瑗没有再次亲擐甲胄,他只是站在高高的城楼之上,远远地望着那支即将深入虎穴的军队。寒风吹动他龙袍的下摆,猎猎作响。
陆明远一身玄甲,于军阵之前,接过天子剑,并未多言,只是将剑高高举起,向着城楼方向,重重一顿,随即翻身上马。
“出发!”
没有震天的万岁欢呼,只有沉闷如雷的战鼓与马蹄声。两万大军,如同一支沉默的利箭,离开了临安,向着东北方向的楚州,也是向着那未知而凶险的山东腹地,义无反顾地射去。
赵瑗望着那远去的烟尘,直到彻底消失在视野的尽头。他紧紧攥着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他知道,自己已将国运,再次押上了一场更加凶险的赌局。
而此刻,远在淮东,刚刚经历了一场计划夭折挫折的永宁公主赵琰,也接到了父皇的密旨。当她得知陆明远将率军前来,并肩负着与她原先计划部分重合的使命时,她站在海边,望着那波涛依旧汹涌的北方,久久无言。
良久,她轻轻吐出一口气,眼中重新凝聚起锐利的光芒。
“陆明远……但愿你不会让我,让父皇失望。”
“传令下去,收缩人员,隐匿踪迹,等待陆制置使抵达。同时,动用所有能动用的关系,给我搜集山东,尤其是李全所部的一切情报!”
“这场仗,还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