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庙烛火摇曳,赵瑗的蟒纹常服下藏着软甲。他将残卷铺在供桌,恰好补全陆明远手中那部分的缺损。
“秦相爷昨夜呈给官家的,是这份赝品。”他指尖点向某处墨迹未干的批注——这里岳飞原应写着“炮石着地则爆”,赝品却改为“着水则熄”。
陆明远想起白龙堰药膏遇水反燃的特性。若宋军按赝品布防,金人炮球落入西湖岂非...
“殿下要什么?”林素问的剑仍未归鞘。
“腊月十五的朝会,孤要诸位演场好戏。”赵瑗推来金国使团行程册,在“炮术演示”项下朱笔圈注,“秦相爷安排御前司换用薰烛,诸位移步一看。”
他展开的薰烛样本里,细小的磁屑与白龙堰药膏同源。陆明远用银簪挑破烛芯,嗅到硝石与硫磺的混合气味:“薰烛遇热则爆,配合炮球水银...”
“好个里应外合。”梁红玉冷笑,“但韩帅旧部已控制乌林炮台,金人炮车出不了江。”
赵瑗忽然取出岳家军囚犯的血书:“杨将军说,真遗书藏着更大的秘密。”血书背面绘着古怪机括,似炮非炮,似船非船。
陆明远将残卷拼凑完整,在烛火上轻轻烘烤。当图纸显出矾书绘制的“车轮舸”时,他呼吸骤停——这竟是能在浅滩行驶的炮车船!岳飞早在二十年前就构想出对抗铁浮屠的利器。
五更梆子传来,赵瑗系上斗篷:“今日午时,秦相爷要在风波亭审杨将军。”临行前突然回眸,“陆先生可知,保和堂的《伤寒论》注疏本...原是孤的手笔?”
晨雾弥漫时,陆明远摸向怀中。那本他随身携带的医典,书脊处确实有改动的针孔——恰与赵瑗此刻衣角的纹样相同。
风波亭四周布满皇城司暗哨。陆明远扮作录事官进场时,看见秦桧太师椅后立着八尺屏风,绢面映出数道模糊人影。
杨再兴副将杨钊被铁链锁住脊骨,却昂首冷笑:“秦会之,你可记得郾城之战?”他突然用俚语唱起岳家军战歌,每句尾音都带着特定节奏。
陆明远笔尖微滞。这旋律与他幼时听过的《保和堂药诀》相同!当年师父传授药方时,总说这些口诀传自“北来贵人”。
秦桧示意动刑时,陆明远突然掷出砚台。墨汁泼洒在屏风上,显露出后面金国使臣的衣饰纹样。全场哗然中,他朗声道:“相爷身后这位,可是金国司天监的撒改大人?”
亭外突然箭如飞蝗,梁红玉率韩家军旧部杀到。混战中杨钊挣脱镣铐,将一个铁丸塞进陆明远手心:“岳帅真正的遗物...”
陆明远被林素问拽进密道时,听见秦桧在亭中厉喝:“建王殿下还要看戏到几时?”回首望去,赵瑗正在亭顶收起弩机,脚边躺着中箭的撒改。
密道通向西湖水闸。杨钊临死前指着的铁丸,在月光下裂开,露出半枚虎符与血书:“炮车船图纸在六和塔顶,需以韩岳两家兵符开启。”
林素问抚摸着虎符纹路:“这是我父亲那半块。”她突然割开衣领,露出背后烙着的岳家军印——原来她竟是岳飞义女!
水闸外传来船桨声,赵瑗立在舟中举起另半枚虎符:“孤从母妃遗物中所得。”他的蟒袍下摆沾着血,袖中露出半截薰烛。
三枚虎符拼合时,六和塔方向传来炮石破空的巨响。陆明远望向满城惊起的灯火,忽然明白——这场棋局里,从来不止两位对弈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