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流芳离去后,屋内那丝混合着血腥与浓郁熏香的气味,顽固地萦绕在空气里。沐晴静坐了片刻,指尖无意识地抚过手腕——那里似乎还残留着被他骤然攥紧时的力道与冰凉。
“心神不宁?”她低声重复着他的说辞,眼底掠过一丝冷嘲。那迅如闪电的反击,那瞬间褪去所有伪装的冰寒眼神,绝非一个恍惚之人能有。那是长期处于危险边缘,身体先于意识做出的戒备。
她展开京城舆图,指尖精准地落在城南那个标记点上。废弃码头,芦苇丛生,入夜后便是孤寂之地。一个经营皇家贡缎的商人,为何要将重要的货物交接定在如此偏僻诡秘的时辰与地点?
除非,那货物本身,或前来接货的人,便不能见于光天化日之下。
心缓缓沉下。她原本只想借他渠道牟利,在这“阎王殿”中积蓄力量,安稳立足。如今看来,这看似互利的合作,底下涌动的暗流,恐怕能轻易将人吞噬。
不能坐以待毙。 她必须知道,自己究竟涉足了多深的水。
三日后,子时前一刻。
夜色浓稠,废弃码头唯有风声穿过枯芦苇的呜咽,与河水轻舔朽木的单调声响。一辆未悬挂任何标识的乌篷马车,如同暗夜中的幽灵,悄然滑入破败仓房的阴影中。
沐晴隐在一堆散发霉味的废弃木箱之后,深色衣裙与黑暗融为一体。她选择这个距离适中、视野开阔且易于撤离的制高点,只为看清真相。
子时正刻,几道黑影自不同方向无声汇入码头空地,步履沉稳,动作间带着训练有素的警惕。紧接着,一辆覆盖厚实油布的货车在家丁装扮的护卫下缓缓驶入。
顾流芳现身了。昏昧月色下,他锦袍玉带,折扇轻摇,与那黑影为首者低语的模样,依旧是那副洽谈生意的从容姿态。
表面一切如常。
然而,沐晴的瞳孔骤然收缩。她的目光锁定一名护卫——在他俯身固定车辆时,腰间佩刀的木质刀鞘不慎撞上车辕——发出的,并非木料磕碰的闷响,而是一声极轻微、却清晰刺耳的金属铿鸣!
刀鞘是伪装的!内里是杀人见血的利刃!何等商队护卫需如此遮掩?再看那几个接货黑影,手不离腰际,站位隐含合击之势……
这绝非寻常商贾交易!
念头急转间,异变陡生!
“咻——!”
一支弩箭撕裂夜色,自对面仓房顶的黑暗处激射而出,直取顾流芳咽喉!快、狠、准!
“公子小心!”侧旁一名护卫猛地将他推开。
“噗!”弩箭深深扎入护卫肩胛,血肉被撕裂的闷响令人齿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