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言语带着一种奇异的信服力。墨子谦凝视着她,那双清澈的眼眸里没有奉承,没有畏惧,只有纯粹解决问题的专注。他忆起她为闻人宴调理膳食时展现的精准,面对萧绝失控时表现出的镇定。或许……她真的不懂?
内心的挣扎明明白白写在脸上。最终,对更高效率、更顺畅创作的渴望,以微弱的优势压过了对改变的本能排斥。他几乎是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语气:“随你!但若损我一件作品,乱我一片思绪,即刻便走!”
“好。”沐晴莞尔,笑意清浅。
她并未立即动手,而是执起炭笔与纸簿,如一道安静的影子,观察他工作的节奏,工具取用的顺序,乃至他烦躁时下意识摩挲何处。当他因寻不着那把他最称手的微型刻刀而开始眉宇紧锁时,她能适时地从一堆零散部件下精准将其找出,无声地递入他微张的掌心。
数次之后,墨子谦眼底的惊异渐次累积,取代了最初的怀疑。
待沐晴真正开始整理时,动作迅捷且条理分明。她并非粗暴归类,而是依据观察所得的、独属于墨子谦的思维脉络,重新规划区域,贴上她亲手绘制、带有简笔图样的标签。核心区域只保留最常用工具与当前所需材料;完成的半成品、待校验的部件、废弃却蕴含启发的灵感残片,皆各得其所。
她甚至巧妙腾挪出一方清净角落,安置了一张洁净小几与软垫,权作他片刻小憩之地。
当夕阳的余晖为工坊披上温暖光晕时,此地已气象一新。混乱被规整,废墟之上,秩序的星火悄然点亮,驱散了滞碍的阴霾。效率的提升是实实在在的,墨子谦恍然发觉,这半日的进展,竟较之以往数日犹有过之。
他有些怔然地望向正在为最后一处收纳区贴上标签的沐晴,她额角沁着细密汗珠,侧影在暖光中显得沉静而专注。
恰在此刻,沐晴在整理一叠塞于角落、覆满灰尘的陈旧鞣皮时,指尖触到一处异样的坚硬。她小心抽出,那是一个以油布紧密包裹的、巴掌大小的扁平金属盒,盒盖上刻着一个奇异的、由无数微小齿轮精密咬合而成的徽记,古朴而神秘,透着岁月的气息。
“墨公子,此物……”她下意识探问,将盒子递过。
墨子谦目光触及那金属盒的刹那,面色剧变,方才那点难得的宁和瞬间冰消瓦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切的、糅合了痛楚与惊怒的复杂情绪。他近乎是抢夺般将盒子攥入手中,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
“谁让你动它的!”声音冷厉,如同寒铁交击,将两人之间刚刚编织起的、脆弱的默契,骤然斩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