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清冷,为“阎王殿”的亭台楼阁覆上一层寒霜。子时已过,府内多数角落鼾声渐起,唯有巡夜人轻缓的脚步声偶尔划过寂静。
沐晴枕着双臂,在黑暗中睁着眼。
又来了。
那声音隔着几重院落,模糊得如同幻觉,却带着一种能刺破夜幕的绝望。不似人声,更像受伤孤狼在舔舐伤口时,从喉间压抑不住的呜咽。随之而来的,还有隐约的、像是木石崩裂的脆响。
她坐起身,没有点灯。窗外,两个守夜的婆子提着灯笼凑在一处,朝西北方向努了努嘴,低声交换着心照不宣的眼神。
“哎,那位爷又开始了……”
“小声些!莫要惹祸上身……”
沐晴轻轻合上窗,将那窃窃私语隔绝在外。她想起白日在回廊偶遇萧绝,他眼下有着浓重的青黑,周身的气压低得能让三丈内的活物噤声。那不仅仅是疲惫,更像是一根绷到了极致的弦,稍一触碰,便是玉石俱焚。
这不是凶煞,是沉疴。而她,或许能做那个试着递药的人。
翌日清晨,沐晴提着一盅温补的汤水,踏入了萧绝院落。守在门外的亲兵见到她,紧绷的下颌线微不可察地松了松,沉默地侧身让开。院子里,一片狼藉尚未收拾完毕,碎裂的石块和断成数截的兵器堆在角落,无声诉说着昨夜战况的惨烈。
萧绝站在演武场中央,赤着上身,古铜色的脊背肌肉虬结,新旧伤疤交错,宛如一幅残酷的疆域图。他没有动,只是拄着那柄骇人的长刀,望着虚空,胸膛剧烈起伏,仿佛刚刚挣脱一场无形的搏杀。
沐晴没有立刻靠近,她停在几步之外,轻声开口:“将军。”
萧绝猛地回身,猩红的眼眸中杀意如实质般刺来,在看清是她之后,那骇人的厉色才如潮水般退去,只留下深可见骨的疲惫和一种近乎虚脱的空白。
“……是你。”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听闻将军昨夜院里不太平,特来看看。”沐晴将汤盅放在一旁的石桌上,语气平常得像在讨论天气,“这汤安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