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嬷嬷的脚步声消失在院门外,这方狭小的天地便彻底静了下来,只剩风吹过破旧窗纸的沙沙声。
沐晴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慢慢走到那桶衣物前。酸腐的汗味混着泥土气直冲鼻腔,满满当当一桶,怕是三个粗使婆子也得洗上大半天。她又瞥了一眼桌上那碗糊在一起的冷饭和那碟黑黢黢的腌菜,心里明镜似的——这不是份例,是下马威,是要磨掉她最后那点念想,让她老老实实认命。
饿和冷是最实在的。她没去管那桶衣服,先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墙角有个废弃的小泥炉,旁边堆着些零散的柴火和火石。她蹲下身,有些生疏地回忆着这身体原主的记忆,试着打火。试了几次,火星才终于溅到干草上,袅袅地升起一缕青烟。
将冷饭倒进一个找来的瓦罐,加了水,放在炉子上慢慢煨着。看着那一点点火苗舔着罐底,她冰凉的指尖才渐渐有了一丝暖意。那碟腌菜,她没动。
粥熬得稀烂,没什么味道,但吃下去,肚子里总算有了点热气,僵硬的四肢也活络开来。
接下来,便是那桶衣服了。
她没像寻常深闺女子那样对着这堆脏污发愁抱怨,眼神里反而透出一种近乎审视的专注。她将衣物一件件拎出来,按颜色和脏污程度分开。深色的、沾了泥的放在一边,浅色的、只是汗湿的放在另一边。
然后,她开始在院子里搜寻。墙角有几株野生的皂角树,树下落了不少干瘪的果实。她又找来一些干净的草木灰。就着井水,她将皂角捣碎,和草木灰混合在一起,慢慢搅动。前世积累的那些看似无用的生活知识,此刻成了她安身立命的资本。
她用这自制的、气味清苦的浆水浸泡衣物,过了一会儿,才用木棍反复捶打揉搓。比起直接用蛮力,这样省劲得多,去污效果也更好。
她做这些的时候,神情平静,动作不疾不徐,仿佛不是在被迫干粗活,而是在完成一件寻常的工作。
期间,有个小丫鬟扒着门缝偷偷往里瞧,大概是奉命来看她笑话的。却见这位亡国公主挽着袖子,露出的半截小臂白皙却稳当,正利落地将一件洗净的粗布衫拧干挂起,脸上不见泪痕,只有专注。小丫鬟像是见了什么稀奇事,缩回头跑走了。
沐晴只当不知。这府里,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暗中盯着。
当最后一件衣物晾上绳索,暮色已沉沉落下。院子里飘荡着皂角和清水混合的、干净的气息。
她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腰背,体力消耗不小,但还能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