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何柠蓉才从母亲怀里抬起头,用力抹了把脸。
她看着手里的糖葫芦,深吸一口气,张嘴咬了一口。
冰冷的山楂混合着甜腻的糖壳在口中化开,她却尝不出太多滋味,只觉得那股甜意涩涩地堵在喉咙口。
但她还是努力对母亲扯出一个笑容,声音带着哭过后的沙哑:“嗯,甜……真甜。”
母女俩相携着往回走,刻意避开人群,走在村边安静的小路上。
何柠蓉低着头,心情沉重,脚下不小心踩到了什么软烂的东西,一个趔趄。
“小心!”张雪菲连忙扶住她。
何柠蓉低头看去,竟是两串被踩得稀烂,沾满泥土的糖葫芦,孤零零地躺在路边的尘土里,红艳的色泽被污浊掩盖,看起来狼狈又可怜。
“谁这么糟践东西,好好的糖葫芦扔这儿……”张雪菲皱了皱眉,拉着女儿走开些,“快回去换双鞋,沾了脏东西。”
何柠蓉怔怔地看了那两串糖葫芦一眼,心里莫名地揪了一下,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感掠过,但很快便被更沉重的情绪淹没。
她没多想,跟着母亲回了家。
接下来的几天,日子仿佛又回到了钟祉霖出现之前,平静,甚至有些死寂。
只是家里少了一个高大的身影,多了许多无法填补的空荡。
这天清晨,何柠蓉像往常一样早早起床,习惯性地拿起墙角的两个背篓和锄头,对着空无一人的主屋方向脱口而出:“祉霖,快点,今天我们去北坡看看……”
话音戛然而止。
院子里只有麻雀在光秃秃的柿子树下啄食,安静得可怕。
没有人会回应她了。
何柠蓉拿着锄头的手微微颤抖,一股巨大的失落和酸楚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
她站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地将其中一个背篓和锄头放回原处。
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她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背上背篓,独自一人,踏着晨露,朝着雾气氤氲的后山走去。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京城,钟家大宅。
书房内,钟祉霖换下了一身粗布棉衣,穿回了挺括的墨绿色军装,肩章上的星徽在灯光下闪着冷硬的光芒。
他身姿笔挺地站在窗前,望着窗外庭院中尚未融化的积雪,俊朗的面容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有紧抿的薄唇和眼底深处尚未完全敛去的戾气,透露着他内心的不平静。
他的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无名指上那枚样式简洁的银戒指,仿佛还残留着宁安村的温度。
口袋里,是张雪菲给他的那个红封,以及几张被体温熨得微热的照片。
照片上,他和何柠蓉头挨着头,在绚烂的烟花下笑得真切。
“霖儿?”门外传来苏清薇轻柔的呼唤,“收拾好了吗?你爷爷在书房等你,家族会议马上就要开始了。”
钟祉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中所有属于宁安村的温情与波澜已被尽数压下,只剩下深潭般的冷寂和锐利。
他将照片仔细收好,抚平军装上最后一丝褶皱,转身,拉开了房门。
“来了,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