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她现在不愿说,他也不想逼她。
张雪菲正准备歇下,见女儿抱着枕头进来,有些诧异:“蓉蓉?你怎么跑过来了?又跟小钟闹别扭了?”
“哪有!”何柠蓉踢掉鞋子,一股脑钻进母亲暖和的被窝,像小时候一样依偎过去,手臂环住母亲的腰,把脸埋在她肩头,声音闷闷的,“我就是怕您孤单嘛,过来陪您睡不行呀?”
女儿难得的撒娇让张雪菲心软成一团,她失笑,轻轻拍着女儿的背:“行行行,你这臭丫头,多大的人了还跟娘撒娇。”
吹熄了煤油灯,母女俩并排躺在炕上。
窗外月色清冷,透过窗纸洒进微弱的光。
黑暗中,张雪菲的声音带着几分感慨和憧憬:“说起来,苏妹子人真是不错,没什么架子,娘原本还担心,小钟这样的家世,他娘会不会瞧不上咱们……现在看来,是娘想多了。以后去了京城,有她照应着,娘也能放心些。”
何柠蓉听着母亲言语间对未来的期盼,鼻尖猛地一酸,眼眶瞬间就热了。
她死死咬住下唇,才能不让哽咽溢出喉咙。
那张写着省城地址的纸条,仿佛正贴着胸口发烫,灼烧着她的皮肤,也灼烧着她的心。
她不能告诉母亲,那个她认为不错的苏姨,轻描淡写地就否决了她们所有的可能,甚至提出了让她做姨娘……
这让她如何说得出口?
又如何打破母亲这刚刚燃起的对京城生活的向往?
她何柠蓉这辈子也不可能给别人当姨娘的。
“妈,”何柠蓉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她问道,“您也很想去京城生活吗?”
张雪菲笑了笑,侧过身,在黑暗中摸索着替女儿掖了掖被角:“傻丫头,娘在哪里都一样。主要是你,娘就盼着你能过得好,盼着小钟能一直对你好。你去哪儿,娘就去哪儿,只要你幸福,娘就心满意足了。”
“幸福……”何柠蓉喃喃重复着这两个字,眼泪终于忍不住,悄无声息地滑落,迅速没入枕芯。
她慌忙侧过身,背对着母亲,肩膀轻轻抽动了一下,嘴上却故作轻松地嘟囔,“明明就是您自己也想去京城见识见识吧?说得那么好听……”
张雪菲被女儿逗笑,也没察觉她的异样,顺着话头承认:“是是是,娘也想去看看皇帝老爷住的金銮殿到底有多气派,行了吧?”她又提醒道,“对了,过两天就是小钟生日了,你可得给人置办像样点,别舍不得花钱。人家对咱们可是实心实意的。”
“知道啦……”何柠蓉把脸往枕头里埋得更深,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像是困极了,“我还能亏待了他不成……睡吧妈,困了。”
张雪菲只当她是真困了,慈爱地笑了笑,不再说话。
听着身旁母亲逐渐平稳的呼吸声,何柠蓉却睁着眼,毫无睡意。
眼泪无声地流淌,浸湿了一大片枕头。
胸口那枚刻着蓉字的银戒指,沉甸甸地坠着,冰凉的温度透过布料传到皮肤上。
原来他早有婚约,门当户对。
原来他需要的,是洛家的支持。
那她算什么?
她这段日子付出的真心,又算什么?
姨娘这两个字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她心里。
何柠蓉紧紧攥住胸口的衣襟,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
心痛,委屈,还有一种被愚弄的愤怒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她撕裂。
可偏偏,她连大声质问的资格都没有。
苏清薇说得对,这世道对女人就是这么不公平。
她一个落魄的资本家小姐,如何能与京城的世家千金相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