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距离江城百余公里外的另一座城市,一个老旧的居民楼里。
一个名叫季夏的年轻姑娘,正趴在自己小小的书桌上,聚精会神地,为自己的漫画,勾勒着最后一笔。她的房间不大,却被她收拾得井井有条,墙上贴满了她临摹的古代壁画和自己创作的古风人物,书架上,则塞满了各种历史文献和画集。
桌上摊开的画稿上,一个身着唐朝圆领袍衫的贵公子,正倚在江南水乡的廊下,手持一卷书,眉眼间带着一丝慵懒的笑意,看着不远处一位手捧莲花的少女。画风细腻,人物传神,充满了故事感。
这是她正在创作的漫画——《大唐闲情录》。讲述的是一个唐朝贵公子,无意仕途,只爱闲情野趣,与他在旅途中遇到的、形形色色的女孩们的故事。
她对自己的画风和故事,都很有信心。但现实,却给了她一盆又一盆的冷水。她将这部作品投给了好几家漫画杂志,得到的回复,却惊人的一致:“画得很好,但故事节奏太慢,风格也不太符合我们杂志的主流读者。现在市场上,没人看这种漫画,经济前景不好。”
季夏,是一个毕业于本地美术大专的待业青年。没有正式工作,平时就靠着一个中间人的介绍,给各个杂志社画一些临时的插图。一张画,能赚50块钱 ,但稿约很不固定,收入也毫无保障。
就在她沉浸在自己的创作世界时,房间的门,被“砰砰”地敲响了,门外,传来了她母亲那充满了不耐烦的声音。
“季夏!季夏!你别整天在屋里画那些没用的东西了!快出来,我跟你说个正经事!”
季夏叹了口气,没有开门,只是隔着门应道:“妈,什么事啊?”
“什么事?大好事!”门外的声音,陡然高了八度,“你爸昨天晚上,陪着厂里的李主任喝酒,好说歹说,又送了两条好烟,才给你求来一个厂子里的出纳工作!铁饭碗!一个月工资1000块!让你明天就去上班!”
“我不去。”季夏的回答,轻声,但很坚定,“妈,我说过了,我的画能卖钱,我能养活自己。”
“你能卖钱?!”这句话,仿佛点燃了门外的火药桶。她妈妈的声音,变得尖锐而又充满了数落的意味,“你一个月能卖多少钱?啊?上个月!你就说上个月!你总共卖出去几张画?三张!就三张!总共赚了150块钱!150块钱你能干什么?你连自己都养不活!你还想靠这个过一辈子?!”
母亲尖锐的话语,如同针一样,刺痛着季夏的心。她知道,母亲说的是事实。
门外的数落还在继续,但季夏已经听不清了。她无力地坐回椅子上,看着桌上那幅自己最满意的画稿。画中的贵公子,依旧笑得潇洒,但此刻,在他的眼中,却仿佛也多了一丝对现实的嘲弄。
她开始怀疑,自己坚持的,到底是不是一个永远也无法实现的,可笑的梦想。
门外的声音,渐渐停了。许久,传来一声长长的叹息,和母亲那疲惫了许多的声音。 “夏夏,你再好好想想你爸。他一个老实巴交的技术工,为了给你求这个工作,低声下气地请人吃饭,酒都快喝吐血了……妈也不是非要逼你,可画画这东西,真的当不了饭吃啊。”
“再说了,去厂里当个出纳,白天上上班,晚上下了班,你不一样可以画画吗?谁也不耽误谁啊。”
母亲的话,不再尖锐,却像一把更沉重的锤子,敲在了季夏的心上。她知道,自己不能再这么自私下去了。
她打开门,看着母亲那布满血丝的双眼,轻声说道:“妈,我去。” 她看到母亲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如释重负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