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之水,依旧日夜不息地向东奔流,一如千百年来。
然而,江陵城内,南方联盟的大帐之中,气氛却早已不复往日的意气风发。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压抑。
那不是战败后的颓丧,而是一种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温水煮熟,却无力挣脱的绝望。
帅案之上,堆积如山的,不再是前线的捷报,而是一份份来自荆州、江东各地的紧急文书。
每一份,都记录着触目惊心的事实。
“襄阳,斗米万钱,市面流通者,皆为北方‘共和元’,我方铜钱,百姓弃之如敝履。”
“江夏,北地铁器农具,价虽高,然十日可得。本地炉坊,半年方能出货,且质劣价高,已无人问津。”
“长沙,自北方商队贩盐以来,官盐滞销,盐税收入,锐减九成!”
……
一条条,一桩桩,都像是一把把无形的刀子,精准地捅在南方联盟的经济命脉之上。
昔日里一个个神情倨傲的世家代表,此刻都面如死灰,垂头丧气,仿佛被抽走了全身的精气神。
他们引以为傲的财富、人脉、土地,在北方那种摧枯拉朽的工业化商品倾销面前,显得如此不堪一击。
帅位之上,曹操的面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按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双目之中布满了血丝。
他已经三天三夜没有合眼了。
北方的钢铁洪流还未渡江,可那由“共和元”和廉价商品组成的经济洪流,却早已将南方冲刷得千疮百孔。
人心,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流失。
“诸位。”
曹操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不能再等了。”
他缓缓站起身,走到巨大的军事地图前,目光却没有看南方的任何一处,而是死死地盯着地图最北端,那个代表着许都的红点。
“根据影鼠传回的密报,李峥正在北方推行一个所谓的‘一五计划’。”
“他们正在以前所未闻的速度,修建贯通南北的水泥驰道,建立起一座座昼夜不息的钢铁熔炉,甚至……他们要让治下七成的泥腿子,都学会识字!”
曹操的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狠狠敲在帐内每一个人的心上。
北方的景象,通过他的描述,在众人眼前徐徐展开。
那是一个热火朝天,充满了勃勃生机的世界。
工厂的烟囱直插云霄,学堂里书声琅琅,新修的道路上车水马龙。
而他们这里呢?
死气沉沉,物价飞涨,人心惶惶。
这种鲜明的对比,带来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
“时间,不在我们这边。”
曹操的声音冰冷如铁。
“我们每在这里多等一天,北方的钢铁产量就多出数千石,他们的新兵就多认识几十个字!”
“我们已经输掉了经济战,输掉了舆论战!”
他猛地一拳砸在地图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现在,我们只剩下最后一条路!”
“军事冒险!”
“丞相三思!”
话音刚落,一名刘表旧部,荆州士族的代表,立刻站了出来。
他拱手道:“长江天险,足以固守。我军兵力亦不占优,若贸然北伐,一旦失利,则荆襄再无宁日矣!”
“不错。”
江东的长史张昭也沉声附和。
“江东新定,山越未平,内部尚有不稳。此时不宜妄动刀兵,当以休养生息,稳定内部为上。”
一时间,帐内议论纷纷。
战与和,两种声音激烈地碰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