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铁牛。
张石头。
……
没有一个姓刘,没有一个是皇亲国戚。
他们只是最普通的士兵,最底层的百姓。
可就是这些人,用他们的血肉,为这个新生的世界,奠定了第一块基石。
这一刻,这些名字仿佛活了过来。
它们化作一股无法抗拒的,温暖而磅礴的洪流,从纪念碑上奔涌而下,瞬间冲垮了他心中那座名为“汉室孤忠”的最后堤防!
他守护了一辈子的“道”。
他坚守了一辈子的“大义”。
在这一刻,他才赫然发现,早已背离了天下苍生!
他所忠于的,不过是一个腐朽的、寄生在万民血肉之上的空壳!
“错矣!”
一声悲怆到极致的嘶吼,从荀彧的喉咙深处迸发出来!
“大错!特错!”
他仰起头,浑浊的泪水,如同决堤的江河,汹涌而出!
下一刻。
这位一生都以“风骨”二字为傲,即便身陷囹圄也未曾弯下脊梁的汉室令君,双膝一软。
“扑通!”
他重重地跪倒在了人民英雄纪念碑前!
坚硬的青石板,撞得他膝盖骨一阵剧痛,可这肉体上的痛,又如何及得上他心中信仰崩塌的万分之一!
他跪在那里,苍老的身体蜷缩着,像一个迷途知返的孩子,嚎啕大哭。
这眼泪,既是为自己蹉跎半生,错信错付的忏悔。
也是为自己风烛残年,终于找到真正救世之道的释然!
李峥静静地看着他,没有去扶。
他知道,这一跪,是荀彧在与自己的过去做最后的切割。
这一哭,是这个旧时代的精神领袖,在迎接自己的新生。
许久。
哭声渐歇。
荀彧用那身虽然陈旧、却依旧干净的儒衫袖子,用力地擦干了脸上的泪痕。
然后,他缓缓转过身,依旧保持着跪姿,面向李峥。
他没有起身。
而是对着这位比他年轻了几十岁的共和国缔造者,深深地,深深地,将额头叩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这是一个最古老的,弟子拜见老师的至高礼节。
“文若……”
他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明与坚定。
“今日,方知何为天下为公!”
“今日,方知何为大道之行!”
李峥走上前,亲手将他扶起。
“令君,言重了。”
荀彧站起身,这一次,他的腰杆挺得笔直,那双被泪水洗过的眼睛,亮得惊人。
他凝视着李峥,再次郑重地长揖及地,一字一句,铿锵有力。
“委员长!”
“方才所言,并非一时冲动!”
“文若不才,愿以这残躯,为共和国主持《宪法》之编纂!”
“此法,将是万世之基石!文若,愿为这块基石,耗尽最后一丝心血!”
一个时代的精神领袖,就此归心!
看着眼前目光灼灼,仿佛年轻了二十岁的荀彧,李峥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地。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新生的共和国,终于拥有了它的“法魂”!
……
三天后。
一则惊天动地的消息,以《民声报》号外的形式,如同一场十二级的飓风,瞬间席卷了整个北方大地!
《前汉尚书令荀彧,自请主持共和国宪法编纂工作!》
这则消息,如插上了翅膀,以超越战马的速度,跨过黄河,越过淮南,向着南方飞去。
首当其冲的,便是江陵。
此刻,刚刚整合了荆州、江东兵马,意气风发,正准备挥师北上,匡扶汉室的曹操,刚刚将一份讨逆檄文,拍在了帅案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