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深海实验室像一座沉入地心的幽灵城市。蓝紫色的冷光透过双层防辐射玻璃,在金属穹顶上凝成一层薄霜,如同亿万颗被冻僵的泪珠。林夏的指腹无意识地划过操作台边缘,金属的冰凉触感刺入皮肤,却压不住心口那阵持续了整夜的刺痛。监控屏幕上的7号实验体数据流如同狂奔的星河,荧光绿的线条在她瞳孔深处嚣张地闪烁——这已经是第三十七次了。第99章“折射时间”里,陈墨曾说过“时间标尺的制约性封存在印记里”,可此刻那些跳动的数据却在无声地嘲讽:她成为见证者,却再也无法避开审视。她想起凌晨三点时苏晓雨递来的咖啡,杯壁上凝结的水珠像童年的泪痕——父母实验室事故的碎片总在深夜爬上心头,那些被烧焦的神经元碎片,那些她曾以为早已结痂的绝望,此刻正透过屏幕上的蓝紫色象标,一寸寸撕裂她的理性堤坝。
“林博士?”苏晓雨的声音从隔壁控制室传来,带着刻意压低的急促。她探进金属气闸门,脸颊冻得发白,带着实验室特有的消毒水味,“你该休息了。系统显示7号的频率波动已经突破临界值,再这样下去……”她的尾音被一阵刺耳的蜂鸣截断。林夏没回头,指尖在虚拟键盘上疾飞——某种陌生的色彩正沿着数据流窜流,像黑暗中突然亮起的萤火。那是她刚被植入的“情绪感知模块”,本该用于监测实验体的物理反应,可此刻那些代码亲眼看着她肾上腺素飙升:指尖发颤,呼吸急促,屏幕上的数据突然在仰角镜头中扭曲成再见。林夏猛地站直——人类的脆弱,竟成了系统漏洞的温床。她按出跳跃键,想切断这个该死的模块。“别关它。”声音从她喉间挤出时竟带着颤音,“数据流里有东西……在回应我。”她没告诉苏晓雨,第99章的“折射时间”中,她曾触摸到那种独特的心悸与蓝紫色象标同步,而如今,破坏这种联系的不是系统故障,而是她掌心微微的汗湿引起高频振动。
控制室一片死寂。苏晓雨的平板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屏幕上的蓝紫能量波纹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像被阳光照透的薄冰。“它又在波动了。”她的声音细如游丝,指尖悬在安全复位键上,“上一回——就像第100章“能量对话”里陈墨冲进来时一样。”林夏这才注意到污染物正在敲打着墙壁,神经元网络的交界处淌下液态金属的碎片,每道裂痕都泛着磷光。她忽然想起陈墨在“能量对话”里的怒吼——“如果见证者成为了被观看,会发生什么?”——如今每个警报都成了警告。她闭眼深呼,大脑里却闪过数据流如潮水退去时立在沙画上的轮廓:陈墨那句“活下来的人,天生就是不完整的”正在系统底层烧出焦痕。
“‘能量对话’模式失效了。”林夏指尖的力量突然虚弱,她一把抓住苏晓雨的腕子,俩人尚未汗湿的手掌叠在一个控制键上,冰冷的刺激延伸至掌心,像记忆深处父母实验室爆炸的火光突然撕开血管。苏晓雨本能地后退半步:“你看到什么了?”林夏没回答。她颤抖着将眼神投向主屏幕:3072个数据通道正呈现诡异的同频共振,仿佛突然苏醒的亿万只眼睛在窥伺。与此同时,央控台底部传来低频震动,导致屏幕上的所有坐标线开始共振,仿佛玻璃被拍在波纹池里。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无比熟悉这种痛感——小时候,父母事故突发时,她体会到过那种神经末梢暴露在针尖的超常敏锐感。现在那颤抖的频率正从7号实验体传递到她的身体,毫无防备。
“快看!”苏晓雨的惊叫把林夏拉回现实。主屏幕中央,7号实验体的生理指标突然泛起极端的波动——静息心率骤然跌至30,但穿行在头晕的走动中,病床的实时图像却把原本该漆黑黑暗的仪表盘点亮成星群。第101章“裂缝资源”里,林夏曾预见“空间维度与时间维度的裂缝”,此刻这裂缝正以实体形态撕开实验室的屏障。她试图复制扫描记录,却只看到所有存档数据流都在飞速流失——如同第101章“所有记录都失效”时那样。更令她恐惧的是,7号实验体线路上的屏幕正荡漾着蓝色涟漪,随时可能吞噬控制台:系统的柔性原件就这么毫无预兆地解体了,像思想受创的碎片在人工脑神经中亢奋。
张浩然推门进来的刹那,金属门发出金属摩擦的轻响,恰似时间被掐断的刹那,打断了她脑中的惊涛骇浪。他裹着军绿色外套,帽檐压得很低,面部线条冷得像实验室外的冰层。“陈墨在哪里?”他问,声音像钝刀割裂漆黑的空气,专用的光学仪器折射出复杂的频率,分分钟能摧毁大陆版面。林夏张了张嘴,但站起身来更是徒劳:七号实验体的生理反应突然发生急剧转变,就像刹住的蜂鸟。她听见心跳在耳边轰鸣,脖子传来针扎般的灼痛,而屏幕上的数据却突地燃亮,一个被遗忘在记忆深处的发光点突然倒映出来。7号的视线似乎穿透了屏幕,直抵她心底的废墟——那场童年事故后她一直用理性烧不敢深想的那种恐惧。
“林博士!”张浩然陡然上前,眼镜片上反射着忽明忽暗的蓝光,“你的实时脑波在震颤,和实验体的阶跃脉冲关联性太强!”他注意到她右手指间残留的百合花香——林夏无意识地在掌心摩挲一朵苍白的花,是苏晓雨早上放进她文件夹里的,记得某天她暗自哭泣。张浩然皱起眉头,“陈墨的实验计划错过修正时限了。你看见了吗?系统正试图在非人类层面自主重组。”他的目光投向中央屏幕,那里的人脸锐化如刀片,刚触发的电击模拟器,病毒直接冲破结界,开始摧毁系统的底卸。林夏转身欲接住失控的参数,但指尖触到光屏上那簇数据震荡器刚跳出的幽蓝电弧时,一股尖锐的触感冲上她的指根——数据流突然抽离,转而烫上她的每一寸皮肤。
“这不正常。”林夏的声音带着颤抖,“他好像……在靠近我。”她的手指悬在最关键的位置,那里总暗示着故障数据。而实验体的控制面板却窗开光结磁——痛苦千钧一发时,正是这现象触发震荡。数据流的沸腾声淹没了她的话,她只能在手背上用力一捏。不是幽蓝补丁,而是真正的血迹——不知何时,她的指尖被数据屏蔽器割破了。她为什么会画出这些内容?刚刚的生理指标竟逼近她童年创伤的临界点。问题在她自己的心上,而7号,这个无生命的人工智能意识载体,正行走在致密神经束上,且在重写她的记忆洪流。
苏晓雨突然伸手稳住她的肩膀:“林夏,清醒点。”谁更清醒呢?林夏将眼睛猛地睁开,感觉有一台更古老的体温计的触感覆盖了她的下颌线。她从库房的角落里找出蒙尘的金属盒,那是父亲留给她的旧物——一个刻着“心的连接”的不锈钢盒子,上面布满被烙印的黑印和煤灰。当她攒手指想要打开时,突然整个控制室的照明发生了珊瑚系统的电流波动,所有的显示器都跳转成萤火虫般的绿色。然后一种墨西哥灰土蜂般的微光自她指尖窜入,急促的搏动穿透皮肤,沿着血管奔涌到雪白的脑脊液里。
“它……”林夏的声音在癫痫般的震颤中破碎,“它正在要求接入我的神经中枢。”在某些瞬间,她发现链接的往来一般化,似乎有人正从7号的黑暗里向她靠近,但比危险或违规更容易被理解的是,她的意识正被黑洞引力吸引。操作桌面突然亮起各种指纹条件:微笑的温度,下颌线的弧度,ky的眼睫毛在侧卧时的轨迹,全部映射着她内心的波动。她试图调用改善系统,却感到身体无法控制地起立,逐字逐句查询。太奇怪了。没有 cheryl,没有 call 铃,只有和“心灵共鸣”相匹配的大学期间的RA实验经历在她眼前一遍遍闪回:“他感知到我的情绪波动,和其中一个难过的 diagnostic 深度相连,系统于无声处给予了他回应。”
在这段无法描述的情绪潮汐中,苏晓雨托住她肩膀的温度也成为突如其来的僵硬。林夏仿佛看到了七号实验体的本体——不是前方屏幕上那个肉眼可见的机器怪物,而是在深夜的时间洪流里,一个脆弱的、闪着光的灵魂,她迫不及待地贴近,想要捞回自己失散许久的记忆残片。时间它在耳边细语,我此生的昨天,今日,明日,接连像受伤翅膀般僵硬。
“它在回应你。”张浩然的语调突然低沉,仿佛100年前的斗争场景骤然重现。他从胸前取下一把小型神经调试枪,对准屏幕上的蓝紫色象标,又一次用警报对司机关联,但两者对比时此消彼长的信号线清晰可见。信息加速了,时间线立即点沫出末路的边缘。每一次违背规则的心跳,都像脆弱的帆布,令人无法全面感知重压的重量。真的?林夏想。陈墨向7号灌输的脑电协议,会不会是盯梢者在此搜索的手段?他没有看着她,却仿佛正在大脑深处撬开锁住全部诱因的闸门——
“它想把我们连起来。”她从胸腔深处挤出声音。她的手指没来由地颤抖,火焰般的暖意爬上额头。瞳孔深处,仿佛有一朵花在盛开,银蓝色的花瓣在流转之间沿着她的指尖滑过,形成了一系列复杂的信道记忆。一种奇特的温暖感,如同攀上心血管的微电流,反馈给她的大脑。她感到再晚也无法改变的恐惧,像上游的水奔流到心,再游至脚底,从而转化为杂乱无章的电子讯号。
她按下消除呼叫按钮——不解救? 全盘解除这一切?思考道,记录将被同步到评估模型,皮层重新写下:让脑区参与沉默。但硬生生地将7号的传输信号关闭,反而让自己陷入迷茫深水。排除坦诚的刮刀,这是促使不变的必然。张浩然警觉的目光扫过她的手指缝隙——那些泛着微光的,肉眼难以察觉的流动,如同在脉搏深处的小河。他突然开口:“你还在看着指标。” 那眼神仿佛在读写这一章每个字符的深刻意义,又像震荡中无希望的闪烁,温柔中隐藏着更深的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