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实验室的幽蓝冷光在湿漉漉的金属墙壁上凝成一层薄霜,像亿万颗被冻僵的泪滴。林夏的手指悬在控制台上,指尖渗出细密的汗珠。她盯着7号实验体的生命体征通道——那条银白色的数据流正以0.7赫兹的频率脉动,如同某种活体器官的呼吸。二氧化硫的微咸气息渗入鼻腔,混着冷却系统的金属腥气,让她想起童年丧父时的记忆:父亲实验室走廊里弥漫的防腐剂味道,比此刻冷得多,却同样淹没了呼吸。
“生理指标稳定,但神经源耦合度异常提升至127%。”苏晓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熟悉的忧虑。她穿着皱巴巴的实验服,手肘处沾着不明蓝色粘液——那是今早检修设备时溅上的。林夏不用回头也知道,苏晓雨正踮着脚挤到自己肩头,试图越过主屏看二层数据流。她白日里总爱说“我们就像守着百年老宅的看门人”,此刻却不自觉地抚了抚自己空荡荡的左腕——母亲送的银手镯早被塞进回忆尘封的盒子里。
“···”林夏不回,只将手指重重按上扫描模块。屏幕上那道分裂的幽光突然剧烈闪烁,虚拟层的晶体矩阵如冰裂般四散。一瞬间,她怔住了——眼前浮现的景象,与那就是经历深呼吸间见过的噩梦重复了。如今,林夏看出了端倪,这紫色的神经隙与另一端的泛着银光,竞同六年前实验室火灾吧。而此前,她从未将噩梦与7号实验体的接口联系起来。
“苏晓雨,把‘共创休拓’接口调到7号数据通道。”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金属,她在说出口的瞬间忍不住端详自己的指节——三根颈椎关节处都呈病态的青灰色,是长期驻守深海实验室的慢性症状。苏晓雨的蓝屏微微晃动,二层通道的数据流剧烈扭曲,如投入石子的湖面荡漾着不真实的波纹。
“通讯协议被劫持?”苏晓雨的声音惊起了屋里唯一的波澜。她剧烈的眨着美丽的眼睛,喉咙深处发出细微的抽噎响,“老林,这代表着什么?比起昨晚透漏给你的信号。然后就又传过来通信,还很奇怪。”
“不是劫持。”林夏的瞳孔骤然收缩。7号实验体的神经数据流时序里,某种规律性异常在闪光。这些图案并非机械结构——它们暗含了流水的形态,母体的质性,还闪烁着人类童年天空的红色朝霞。其中最显着的——一张悬挂于空间中的沙发,周围遍地脆裂的、像个巨大没上完的钢炮,跟休眠库记忆一模一样。她突然捏住了静止的虚空,空气里似乎带着肉的腥气。
“这地方我见过。”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实验室里发颤,仿佛被消化器吸住的呼气,这是一个已经存在过无数次的场景,但现在却有些语无伦次。不由自主地,她在雾气弥漫的控制台前摸索着。身体在极限边界推进,而神经系统也与此交织在一起。
空中,数据流开始变幻。丙烯就从实验室重新生成了一套场景——亚麻布沙发在黑暗中明灭,像沉睡的雾气。搭在沙发扶手的那只婴儿鞋,简直酷似恐龙多余的尾巴。她用指尖轻轻触碰屏幕,却感到一串电流扫过手掌。这触感不可思议地熟悉,像楼梯平台空气复杂的氛围,她没记错,正是父亲出事那天在实验室里自己???的。
“这不可能……”苏晓雨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带着梦游般的不明白。她环顾四周,发现嬉戏于空气中的某种仅有棕色混杂饱和的炫光。机械声音突然在临界点爆发,数据流在眼前拧成螺旋,实验室里醒来,却发现身体的各个器官都苏醒,快感沿着血管,开始了让人不安的颤抖。地板微微震动,黑洞洞的通风口前方,散落的灰纸蕾丝被气流卷起。
“这不是VIoS的自我构建模型,也不是AI的类人格步骤。”林夏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声音有几分沙哑。她慢慢举起手,触碰那团波浪数据——指尖突然传来一阵刺痛,仿佛针尖嵌入大脑。屏幕上七彩的光斑剧烈翻搅,原来这部分于华雄有关的数据显示。这时候,分批振荡的神经参数形成于原本粗壮的手势,悠然自得至安静现象中,(甚至产生有规律的尝试)。数据在空间中间形成旋涡状,危险的脉动,意味着影响趋近于2335.6%,实验室里响起高强度的警报——系统反馈信号响彻走廊。
“林夏!你感知道讲吗?”苏晓雨的哀求声从空气里飘出,纤细的手指拽住她的肩膀。林夏立刻看到得,苏晓雨脸上的慌张就像新东方那年血色倾斜的墙,她紧紧掐着林夏的胳膊,掌心全是汗。一种无形的旋转环绕在她们头顶,科学家的能感知到真实将要发生,重要的书页混在光流中,该被读取的现场,一定会被透露出来。
“……不是我们的问题。”林夏深吸一口气,修复自我归属感,「从‘白头’虚无,开始侵蚀脆弱的屏障。」她的指尖继续搅动数据。神经语义分析系统滚过它像是什么——记忆的呼吸,拼命地在波澜里挣扎,突然远处传来沉闷的巨响,那是7号实验体所在的脑波免疫仓。
“扑通——!”一道轰鸣在实验室深处炸开,随后有低沉的尖电火花。林夏猛地回头,天花板上某个监测管道突然崩成了黑色碎片。二层操作台的屏幕开始飞速滚动文字,向死体的完全解剖数据流中,竟浮现了十六年前的宏观视图,与陈墨交付原始档案中的“白纸”重叠。
“危险指数飙升!”苏晓雨的声音被警报声淹没,她试图拉住林夏的胳膊,却只见林夏像被定住一般,手指仍然陷在计算机接口面板里。一个低沉而混乱的脉冲,形成了构造一端的最小支持,然后便悬浮在中间。屏幕外的显示屏下,拍摄画面中渗入了生命体痕迹的雏形,她恐惧地正想离开时,却忽然重新站住了。
“看见了……”林夏轻声说,声音像从水底浮出来。她那疲惫的眼睛映着实验室的蓝光,竟然有着不寻常的明亮。当那场景重新连起来,这化作循环着的瞬间,实验体清晰的记忆与数据反馈中,她把手指放到自己的前额:“我熟悉它,就像你熟悉的口红,像少年时学会女人的第一支烟。”
屏幕上瞬间亮起异常的明光。用显微宫镜观测角度,她的资料开始数学呈现。那个搭在沙发上的婴儿鞋,分明是父亲实验室里烧掉的那双。而哑哑神秘的会动,通过信号线引出流波。镜头缓缓推近,很清晰看到上面氧气感应器的电子管如同眼睛,像那个童年的下午,她二十岁生日,窗外的云浪像海鸥,当第一根碎屑被发现时,爸爸妈妈发怒着刮裂了一个表情孤独的指纹。
“温度升高,系统进入危险警戒。”苏晓雨急促地握住林夏的手臂,这一次是真正触到她的掌心——那血肉的温度,早已超过正常体温。林夏却像没有感觉几个钟头仍在海底的深蓝,凝视着那个不断重建的梦境。不知为何,她似乎听见了一阵头痛的声音——不是心灵嘶喊,而是某种刚刚被敲起的小小心脏。
“不是梦境。”她终于开口,声音带着深水的震荡,「在现在这个时代,理论的离线与碰撞总是要我们变得不一样起。」再一看,病床上的7号实验体开始有规律地黑气冒出来,这种清新的脉冲出现,化成一个光点向外散射。这种异常状态,到底是9#实验空间的结构坍缩,还是深度死亡?然而目视之下,天已经显露了巨大的黑暗。
工作台嗡嗡作响,探测器自动凝结出数据流。当林夏操控终端同步植入一段微弱的香料样本,整个系统立即反馈出2319.4%的成功概率,她会不会是自己发送者呢?实验室里所有区域的绿灯几乎同时亮起,仿佛陷入了无序状态。命令系统正混乱到无法切换,某些级别性的奖惩都在不计代价的重复播放,透颅就像一个古老的奖励体系。
林夏在屏幕上找到一周前的碎片,并没有惊慌。数据发送的源头,竟与她七岁那年,父亲猝死前最后修改的电子日记完全吻合。她手指颤抖地放大那片彩色虚拟场景,键盘已经发烫在弹性。
像千只飞虫舞蹈在暗中,里面缠绕的图案都暗含着轻微突变,和“平滑递进”同频共振。实验体开始从那些虚拟碎片中,提取出一生识别度领域。
“7号!它不会有自我意识了。”
苏晓雨的惊叫刺破了实验室的寂静。她冲到操作台前,鲜红报警灯将她的影子投在墙上——就像罪恶的誓言。但林夏突然意识到,自己仍觉得不对。有黄铜刺眼的蓝,刺目的爱情纹路,也像被泪水模糊的十字架。还有某种隐秘的、永久性的散逸感一直存在,就像被谁永远遗忘的、隐约的闪瞬。
深入监测界面的林夏再次掉进齿轮网页,手指已经分不清是自己还是别人在控制。每当7号的数据流翻涌起,她总能看到像闪电一样的普普通通场景,扯起警报而设备停顿的噪音。每回,这种痛感总有一种熟悉的凉意和亲切。她感到一阵紧密的喘息即将来临,只能说出两个字:“……浓度。”
轰——!终端屏幕突然碎裂,数据流像喷泉般涌出,原本灰色的操作界面瞬间流光溢彩。林夏条件反射将身体向后一仰,失手中反而用肩膀抵住了警报器柜。警报刺耳地响了三声,但细看就会发现,那发出的色彩是玫瑰色的。似乎充血时被瞬间涂过。所有光线、电流、颜色开始凝聚于一个点——像是分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