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李虺与张顺二人,一边推敲细节,一边动手施工,足足耗费了半月时光,才将那辆四轮马车打磨完工。车身坚固,夹层隐蔽,确是运货藏器的妙物。车成之后,首要之事便是择马挽车。家中现有三匹战马:黑王体型最为高大,力量与速度皆冠绝群伦;黄骠马稍逊一筹,却也相差无几;叶雄的栗色青鬃马虽是三马中最弱,然较之寻常驽马,仍胜数倍。
然战马本是乘用之属,与拉车的挽马功用迥异。虽世间有兼用之马,却不知这三匹娇贵的战马能否屈就驾辕之事。李虺本欲以黑王与青鬃马驾车 —— 二者相处最久,默契颇深,且皆去过河内郡,虽此次路径不同,总觉多几分稳妥。留下黄骠马,则是因它自吕布处来此不久,与典韦配合尚生涩,正好趁此间隙让二人多练默契,日后上阵方能心意相通。
谁料试驾车时,几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给黑王套上车具,它却性子刚烈,无法忍受身上那些七零八碎的羁绊,扬蹄刨地,险些将马车折腾散架。李虺猛然忆起,昔日曾让黑王拉过简易车具,彼时是在车辕中拴绳直接搭于马鞍,想来它能承重却不耐拖拽之苦。黑王一闹,青鬃马也沾染了抵触情绪,显是被黑王带坏了性子,死活不肯受套。
无奈之下,李虺只得决定再买两匹专司挽车的马匹。幸得此时天下未乱,黄巾尚未起事,马匹尚未成为军家必争的战略物资,寻常百姓尚有购置之机。他决意往雒阳马市一行,典韦听闻要去帝都,顿时来了精神,嚷着定要同往;叶雄自小生长西凉,后又在河北游历,却从未进过雒阳这等天子脚下的繁华之地,也想借机见识一番帝都气象。李虺思忖片刻,索性让四人同去 —— 郭靖与典韦曾入雒阳卖过虎骨,熟门熟路,且郭靖是里正身份,有他在,与市井之人打交道更便。
四人循大路往雒阳进发,皆未乘马,亦未携带趁手兵器,只带了些进山打猎用的长矛,扮作猎户模样。李虺虑及雒阳城中高官显贵、勋戚子弟众多,一言不合便可能惹出是非;且高顺乃北城门校尉,进城时难保不遇,故行事需格外低调。他怀中揣了三锭黄金,料想够买两匹好马,又带了五百五铢钱作零用,另抓了几只肥硕的野兔,让郭靖挑在长矛上,装作沿途猎获之物,更像猎户行径。
一路晓行夜宿,无话可说,渐近雒阳北门。这是李虺穿越以来首次踏入大汉帝都,望着那高耸的城墙、巍峨的门楼,心中不免有些激荡 —— 这便是汉末天下的中心,多少风云将在此际汇聚。城门前行人排成长龙,皆在等候守城兵卒盘查。李虺等混入队列,静观周遭:一屯长模样的军汉,身披明光战甲,腰悬环首刀,正来回审视部下盘查行人,神情颇为严肃。
队列之中,四人尤为惹眼:典韦身高九尺,比周遭常人高出近两头,虎背熊腰,如铁塔一般;叶雄八尺五寸,仅矮半头,亦是鹤立鸡群,顾盼间自有一股悍气;李虺八尺身高,虽不及前二者,仍逾常人半头;唯郭靖年未弱冠,身高七尺五寸,稍显寻常,却因身边三人太过瞩目,也被众人频频打量。
那屯长远远望见四人异于常人,便踱步上前,待至近前,打量片刻,忽然抱拳问道:“这位可是上北芒村的李铁匠?”
李虺一怔,点头道:“正是在下,不知军爷何以识得?”
屯长脸上露出笑意:“您不记得在下了?前些时日,我等随高校尉往贵村,便是在下亲手将吕主簿的长矛交到您手上的。”
李虺这才恍然,原来是高顺部下,忙拱手道:“恕在下眼拙,一时未能认出军爷,莫怪。”
屯长连连摆手:“您是校尉大人的朋友,在下怎敢受礼。高校尉正在城门内关房当值。” 说罢,便快步往城内跑去。
不多时,高顺便随屯长而出,见了李虺等,拱手还礼:“学涛,别来无恙?”
李虺等上前见礼:“孝平兄,多日不见,公务繁忙?”
高顺道:“承蒙学涛挂念,高某军务缠身,本欲将兵器送上门,却迟迟未得空。今日来京,莫非专为取兵器而来?”
“非也,” 李虺道,“我与伯伟欲往河内购些货物,家中车马虽有,然战马不堪驾辕之苦,故来买两匹既能拉车、亦能上阵的马匹。不知孝平兄可有相熟的马贩引荐?”
高顺略一思索,道:“当买匈奴马,此马耐力好,既能拉车,情急时亦可充作战马。马贩之事,高某不熟,然部下屯长王成,乃并州旧部,在雒阳马市混得熟络,识得几个幽并来的马贩,可让他为你引路。” 言罢,唤来王成,吩咐道:“你陪我这位朋友往马市一行,找相熟马贩挑两匹上好的匈奴马,价钱务必公道,不可让他吃亏。”
王成躬身应诺,引着四人往城南马市而去。一路上,王成殷勤指点沿途景致,不多时便到一家 “苏记马行” 门前,道:“此乃幽并大商苏双所开,在雒阳马市名气最大,好马也最多,在下与苏掌柜相熟,有我在,定能给个公道价。”
李虺闻言,心中一动 —— 苏双与张世平,正是日后在涿郡资助刘备起兵的那两位巨商,以贩马与镔铁为业。不想今日竟在此相遇,倒是巧了。
王成入内片刻,便引一商人出来。那人七尺身材,略显富态,面色忠厚,正是苏双。王成介绍道:“这位是苏记马行苏双掌柜。”
“在下李虺,见过苏先生。” 李虺拱手为礼。
苏双亦还礼:“原来是李壮士,得遇贵人,幸甚幸甚。不知有何吩咐?”
“想买两匹既能驾辕、又可上阵的好马,” 李虺开门见山,“不知苏先生可有存货?”
“正巧有一批匈奴战马,两日前刚从幽并边塞运来,” 苏双笑道,“其中有几匹甚合壮士心意,诸位随我去马棚一观便知。”
李虺暗忖:“商人多奸,他平白称我‘贵人’,定有蹊跷,或是马匹寻常,想借吕布、高顺的名头糊弄我。” 他本就看不懂匈奴马好坏,便将目光投向王成。王成看似漫不经心,在马棚中随意溜达,却在一匹枣红马前驻足,轻抚马首、捋了捋马鬃,又在马头上连拍三下,随后继续前行;行至第三排,在一匹雪花骢前稍作停留,轻轻拉了拉拴马的缰绳,才缓步走开。
叶雄何等精明,早已会意,与李虺交换一眼。二人不动声色看过整个马棚,最终牵出那匹枣红马与雪花骢。李虺问价,苏双眼珠一转,道:“实不相瞒,这批马是我从匈奴右贤王于夫罗那里精挑细选来的,本钱便要五千钱一匹,运至京城,人吃马喂,耗费不少,两匹共一万钱,折合二十金,不算贵了。”
王成在旁装作抓痒,暗中伸三根手指示意。李虺便沉下脸道:“苏掌柜这是欺我不知边塞行情?匈奴好马,顶破天三千钱一匹,你竟要五千?若不实说,这马我不买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