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忠闻言,倒吸一口凉气,举杯的手微微一顿:“学涛高论,忠所虑实不周也。” 虺道:“志才出身士家,未以白身虑事,故有此失,不足为怪。” 戏忠追问:“若讨贼不可,当如何?” 虺正欲答,忽闻院外暴喝一声:“屋里有人吗?” 声若洪钟,震得窗棂微颤。
戏忠色变,低呼:“莫非是强人?” 虺笑道:“无妨,我去看看便知。” 出屋见院门未关 —— 想是戏忠来时疏忽,阶前立一壮汉,身高九尺,膀阔腰圆,肩宽几乎及门,虽晨光熹微,亦觉其魁梧慑人,肌肉贲张,似要撑裂衣衫。李虺暗忖:“若为盗匪,这般体格怕是难敌,需以智取。” 手不自觉摸向墙边巨斧。
那大汉见虺出,抱拳躬身,声虽洪大却含恭谨:“行路之人,欲讨口水喝,望主人家行个方便。” 虺见其态度恭谨,释然道:“些许小事,何足挂齿。” 转身入屋,取碗舀水递去。汉接碗一饮而尽,喉结滚动,复又躬身:“多谢。” 转身对路边一辆独轮车唤道:“娘,有水了。”
虺方见车中坐一老妇,衣衫褴褛,面色蜡黄,似是大病初愈。老妇颤声道:“韦儿,谢过主人家,再问问你姐夫家还有多远?若远,便寻个宿处歇息。” 那汉应声回禀:“敢问主人家,上北芒村距此多远?村中可有姓牛的夫妇?”
虺忆起戏忠宅原主,答曰:“前行一里上坡便到。姓牛夫妇已卖屋去陈留投亲了,去了月余。” 那汉急道:“主人家莫要戏耍俺!俺母子一路寻来,就盼着投靠姐夫!” 虺见其情急,唤戏忠出证:“志才,你宅原主确是牛姓夫妇?” 戏忠点头:“确是实情,我便是买屋之人,牛家夫妇言去陈留投其弟。”
那汉大闻言呆立当场,面如死灰,独轮车旁老妇 “啊” 一声栽倒。大汉惊呼:“娘!” 奔至车前将老妇抱入怀中,泪落如雨,声音哽咽:“娘!您醒醒啊!” 李虺上前探脉,觉尚有微弱搏动,道:“老夫人许是劳顿加惊悸晕厥,先扶进屋歇息,喝些热粥或能缓过来。” 大汉迟疑不定,虺不由分说,接过老妇入屋轻放于榻,盖上薄被。
戏忠见事了,告辞道:“学涛忙乱,忠先行一步,改日再叙。” 虺点头相送,转身入厨,取小米熬粥,切卤猪肘碎丁入内,煮得稠稠一碗,又切卤肉一盘,端至屋中。此时老妇已醒,靠在榻上,面有菜色,精神萎靡。
“莫客气,前几日猎得野猪,尚有剩肉。” 虺将粥递与典韦,“老夫人虚弱,多吃些肉补补元气。” 典母喘着气道:“多有打扰,实是过意不去,不知主人家高姓大名?”“在下李虺,表字学涛。” 虺答罢,问典韦,“壮士从陈留来?”
典韦喂母喝粥,粗声答道:“俺典韦,陈留己吾人。因替友报仇,杀了李大户家数十口,官府通缉,携母与兄逃亡,途中兄为护俺母子,与追兵同坠山崖……” 言罢泪下,虎目通红。典母亦泣:“可怜我儿……” 母子相拥而哭,悲戚动人。
李虺见状,心念电转:“原来此人便是典韦,力能扛鼎,忠勇无双,乃天赐猛将!若能收至麾下,如虎添翼。” 遂起身至母子前,双膝跪地,朗声道:“老夫人,李虺孤身无亲,漂泊无依,今日与壮士相遇,实乃天缘。愿认老夫人为母,与典韦兄弟共侍左右,为您养老送终!若蒙不弃,便受孩儿一拜!”言罢便欲磕头。
典母惊得欲起身:“孩子快起!折煞老身了!” 虺执意不起,直至典母含泪应诺,方叩首三个,额头触地有声。典韦见状,亦 “噗通” 跪地,拜道:“大哥在上,请受小弟一拜!” 虺扶之,笑道:“二弟免礼,你我既为兄弟,当同甘共苦。”
典母拭泪:“既如此,韦儿,快谢你大哥收留之恩。” 典韦重叩首,声如擂鼓,额头已见红印。虺引典韦坐,问:“二弟可有表字?” 典韦摇头:“家贫,未曾取。” 李虺沉吟道:“‘韦’者,编简之绳,喻读书明理。孔子云‘朝闻道夕死可矣’,便取表字‘闻生’,意为闻道而生,何如?”
典韦连赞:“好!俺便叫典闻生了!多谢大哥!” 说着傻笑起来,孩童般淳朴。当夜,李虺为典母铺干草为榻,柔软暖和,又与典韦对饮,言及日后打算。典韦道:“大哥若有差遣,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虺笑道:“眼下先为娘盖屋过冬,再为二弟打造趁手兵器,其他容后再议。”
典母听着兄弟二人言语,在榻上安然睡去,屋中灯火摇曳,映着三人身影,竟有了几分家的暖意。李虺望着典韦魁梧的背影,再思及戏志才的智谋,心中忽生一念:或许这乱世,亦可闯一闯。
正是:
金帛暗从宫禁出,虎臣恰向陋室来。
欲知李虺如何安置典韦母子,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