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落在了周婆婆那台老旧得快要淘汰的智能手机上。
在这个网络发达的年代,即便是边境,也覆盖了基本的无线信号。他趁周婆婆在院中忙碌,快速拿起手机。
操作系统与他原生世界的类似,但底层架构和加密方式有所不同。不过这难不倒他。他如同一个高明的锁匠,指尖在屏幕上飞快操作,绕过层层权限,直接进入了底层指令界面。
他没有进行任何破坏性或盗窃行为,那会立刻引来追踪。他做的,更像是一次“技术乞讨”。
他编写了一个极其精简的脚本,定位到本地一个用户活跃度很高的二手交易和本地论坛。
脚本模拟了一个“遗失钱包,寻求小额援助回家”的求助帖,并附上了一个基于公共算法生成的,无法追踪到物理位置的临时收款码。
帖子内容用词朴实,甚至带点本地口音,完美融入了网络上海量的类似信息中。
他不求多,只求能凑够最基本的路费和购买一些廉价食物的钱。
李诺甚至“借用”了一下邻居那台未设密码的wi-Fi信号,并将这次操作的网络痕迹巧妙地导向了十几公里外镇上的一个公共热点。
同时,李诺知道,官方人员依靠设备,也依赖本地人的情报。他不能悄无声息地消失,那样反而会让周婆婆成为焦点。
他需要制造一个合理的“离开”假象。
他走到周婆婆面前,用这几天学会的、还带着生硬口音的词语,配合手势,艰难地表达:“婆婆……我,走了。谢谢。他人,找我。你,说不知道。”
他指了指村外山林的方向,又指了指自己,做了一个离开的手势。
周婆婆先是愣住,随即浑浊的眼中充满了担忧和理解。
她或许不懂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她明白这个沉默的年轻人遇到了大麻烦,而且不想连累她。她紧紧抓住李诺的手,拖他到厨房,从锅里取出两个还温热的馒头塞给他!又取出一小卷皱巴巴的本地纸币也塞了他手里。
“孩子……小心啊。”她哽咽着,用李诺能听懂的最简单的词语嘱咐道。
李诺感到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攥了一下,这种纯粹而不求回报的善意,是他冰冷的计算模型中无法量化,却沉重无比的东西。他深深看了周婆婆一眼,将那卷纸币推了回去,只接过了馒头。
然后,他毫不犹豫地转身,没有走向村口,而是翻过院落低矮的后墙,悄无声息地没入了屋后茂密的灌木丛中。
几分钟后,调查组的人员敲响了周婆婆的家门。他们的设备捕捉到了那丝被李诺刻意引导的、指向山林的谐波,也接到了村干部关于“有个陌生傻小子前几天被周婆婆收留,刚才好像往后山跑了”的模糊汇报。
“追!”带队的人一挥手,大部分人员朝着山林方向追去。
而与此同时,李诺正沿着一条干涸的河床,向着与山林相反的、通往更偏远废弃矿区的小路疾行。
李诺脸色苍白,低烧和皮疹带来的不适依旧折磨着他,但他的眼神锐利如鹰,大脑飞速运转,计算着每一步的落脚点,规避着可能的监控探头(他通过电视已经了解了这种设备)。
他口袋里,那台老旧手机上,脚本正在无声地运行。
几分钟后,李诺的临时收款码里,零星地收到了几笔小额转账。不多,但足够他买一张最便宜的长途汽车票,离开这个边境区域,去往一个更大、更容易隐藏人口的城市。
他回头望了一眼那间在视线中逐渐变小、被尘埃笼罩的平房。
“再见,婆婆。”
“信儿,等着我。”
他拉紧了身上那件不合身的旧衣服,将干扰器盒子紧紧抱在怀里,如同抱着一颗微弱却不肯熄灭的火种,一步一步,坚定地踏入了S-07星球更深沉的、未知的尘埃之中。
他的逃亡,不是溃败,而是一场以知识和理性为武器的,静默的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