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衣袋里摸出钥匙,往自己房间走。
进屋,他把她的背囊和自己的背包一起,放在屋里唯一的一张桌子上,四面打量了一下,问:“出去走走?”
她轻轻点头,关上房门,跟在他后面,顺着唯一的那条柏油马路往场区外面草原上走。路上没有人,也没有车,草原六月的晚风轻柔地吹过来,混合着紫苑、马兰花和大蓟花的香气,远处传来淙淙的小溪流水声。
他们好像都忘了说话,又或者不用说话,就那么一直走,一直走,开始一前一后,然后他回身,拉起她的一只手,紧紧攥在自己手心里,并排走,直到天都走黑了。
她想起十年前,大学一年级那个深秋的傍晚,他和她并排走在校园梧桐大道上自习的人流里,他突然伸出右手,搂在她右肩上,她的身体像暑风中的花枝,轻轻颤动了一下,目不斜视看着前方,轻轻说:“请把你的鸡爪子拿开。”他不由得轻声笑了,声音微微颤抖,右手从她肩上滑下,顺势抓起她的左手,问:“那这样,总可以吧?”她感觉到他握住她的那只手,意志坚定,骨感十足,凉凉的,甚至还在微微发着抖,同时意识到自己的紧张,和对面走过来的几位男同学的眼光,便没再拒绝,任由他紧紧攥住自己的手。
想到这儿,她偏过头,借着依稀暮光,悄悄看了他一眼,想:“此刻,他是不是也想起了那个傍晚呢?”
他突然站住,拥她入怀,紧紧地、紧紧地,似乎想把她揉碎,揉进自己身体里,这样就不会再丢掉。
她双手紧紧环抱在他腰际,头深深埋在他胸前,热烈地回应着他的拥抱。啊,他还是这般瘦削!她想起那句词——为伊消得人憔悴,衣带渐宽终不悔。闻着他身上她曾经在梦里一遍遍回味过的男子气息,不禁有些眩晕。
过了不知道多长时间,他放开她的身体,两只手紧紧抓住她的双臂,凝望着她抬头望向他的双眼,大声而急迫地说:“嫁给我吧,潘雪!”
她似乎一点儿也不意外,毫不犹豫地轻轻说出一个字:“好!”
他不知道是被自己的勇敢,还是被她的果决感动,再一次深深地拥她入怀。这一次,他的右手托在她的脑后,手指感受着她那一头及腰长发的丝滑,一如从前。她好像听到他自灵魂深处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仿佛在说:“啊,你在这里!就在这里!还在这里!”在深心里呢喃应和:“啊,你来了!你终于来了!”
他的身体不再那么生硬,也不再那么冷,仿佛有一团火从心底升起。
他放松下来,终于放开她的身体,轻笑着问:“你什么都不问,就答应嫁给我了?”
她调皮地仰头,鼻子轻轻扫过他的脖颈,轻嗅出声,低声说:“闻过了,闻了好半天,天都给闻黑了。”
他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低下头在她漆黑的眼眉间轻轻吻了一下,这一吻不要紧,仿佛打开一个魔法盒子,他身不由己,在她脸上、头上,耳轮上,脖颈上,印下数不清个吻,最后,落在她的唇上,再也不愿意挪开,直到——两个人几乎被对方吻到窒息。那一刻,她突然闻到一阵奇异的香气,那香气像一把古老而神秘的魔法钥匙,倏然间打开她头脑中一扇紧闭的门,让她想起很多很多不可描述、无能描述的美好,她沉迷在那不可知的无边无际的美好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黑暗完全笼罩下来,黑的发蓝的天幕上缀满繁星,晶亮的星光让暮色中变得模糊的两人重新变得清朗起来。
他放开她的身子,双手搂着她的腰,颇有些遗憾地说:“早知道这么容易,你就答应了,我该早点儿来求婚。唉,咱俩浪费了多少好时光!”
她笑,说:“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就现在,最好!别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