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姐答应着送她出门。
走到楼下,悦悦问:“小姨,你为啥不先跟小桔阿姨约一下再过来?”
她做个鬼脸,说:“我就是希望来过了她不在。”
悦悦好奇:“那为啥?”
她说:“我们原来有四个人,是初中时的朋友,你姥爷说我们是‘四人帮’,到现在过了十二年了,我跟她已经没什么共同语言,但又不忍心割舍过去的情谊,就这样了。”
悦悦说:“我爸也有几个初中,还有小学的朋友,到现在他们感情还很好,还经常走动呢!”
她问:“那他们是不是还都在银城、都在一个厂、都在当工人、都结婚了、都有一个年纪跟你差不多大的孩子?”
悦悦想了想,说:“差不多吧。也有当了车间主任的。”
她说:“友谊的维系是需要基础的,这些共同点就是他们的基础。我跟你桔子阿姨,几乎没有共同点了。”
悦悦说:“唉,长大真麻烦!大人是不是都这么虚伪?”
她一愣,说:“这,不叫虚伪吧?”
悦悦问:“那叫啥?”
她想了想,说:“叫无可奈何吧?人就是这么向前走,一路舍弃,一路捡起。”
说着来到黄艳家,一家人都在,黄艳爸爸和哥哥见他们来,找了个理由出去了,黄艳妈妈一直和黄艳一起陪着她说话。
黄艳妈妈问:“去年和你一起来的那个男孩,今年怎么没一起来?”
她笑着说:“去年他去我家,让我带他来你家拜年,今年过年没见到他。”
黄艳妈妈说:“哦,你俩不是一对,我以为你俩是一对。”
黄艳和她相视而笑,黄艳说:“这都哪儿跟哪儿啊!”然后问她:“我听说王一宁回银城了,你知道吗?”
她摇头,说:“去年过完年我俩再没联系,他怎么又回银城了?”
黄艳说:“谁知道他,他也是能折腾,从北京到上海,最后又回到银城。”
她问:“他回银城干嘛呢?是不是出差啊?”
黄艳说:“好像不是出差,我听说他现在自己干,做加工。”
她点点头,说:“那倒好像是他的本行专业。”
黄艳说:“谁现在还管本不本行,专不专业,能挣上钱就行,他回银城是想借他爸的光吧。”
她也笑,说:“那倒是,我大学同学除了读研读博的,工作都和专业没啥关系。”
黄艳妈妈问:“你们同学读研读博的多吗?”
她答:“挺多的。”
黄艳妈妈问:“那你想不想读研究生?”
她不好意思地说:“我参加了今年的研究生考试,不知道考不考得上。”
黄艳妈妈说:“你看看,我让黄艳再去读个研究生,她死活不干。”
黄艳说:“我好不容易熬完本科四年,出来有啥用?还上研究生?她们专业和我们不一样,我们太累了。”
她笑说:“黄艳现在的工作多好,又在北京,也不一定非要读研究生,我是没办法,太闲了,总不能就这么废掉吧!”
黄艳说:“就是,各人情况不一样。”
黄艳妈妈沉着脸不说话。
旁边无所事事的悦悦这时候突然拉了拉她的衣袖,说:“小姨,我饿了!”
她一时没反应过来。
黄艳妈妈站起身,说:“那我给你冲一碗黑芝麻糊吧?家里也没其它啥可以吃的。”
她站起身说:“不用了阿姨。”又对悦悦说:“你饿了咱就回家吧!”
悦悦意识到自己可能犯了错误,犹豫着东看看、西看看。
黄艳和她妈妈一起说:“才进来就走啥?别走呀!小孩嘛,到别人家作客饿了是正常的,冲一碗黑芝麻糊很快的。”
不一会儿端了一小碗黑芝麻糊给悦悦,只见悦悦三口两口吃完,抬起头,光洁的小鼻子上还沾着黑芝麻糊,问:“还有吗?我没吃饱,还想再吃一碗。”
她简直不知道把脸藏去哪儿好。
待悦悦吃完第二碗黑芝麻糊,她笑着起身告辞,跟黄艳约好年后去北京开董事会和股东大会时再联系。
带着悦悦回家,一路无话,路过副食品商店进去买了两大包黑芝麻糊。
回到家把黑芝麻糊往客厅茶几上一扔,二姐夫看了看,问:“家里那么多吃的,你买这玩意干嘛?”
她好气又好笑地把悦悦去她同学家讨吃的经历说了一遍,二姐夫笑着问悦悦:“你咋回事?中午在家没吃饱吗?”
悦悦说:“我也不知道,突然就很饿。”
父亲怒目而视,斥道:“你看看你都胖成啥了!”
她捂着脸说:“这孩子今天可把我的脸丢尽了。悦悦你以后再别跟小姨出门。”
悦悦腆着脸笑着说:“我不,我就跟,不跟哪来的黑芝麻糊吃。”
二姐夫笑着说:“这家伙脸皮贼厚。”
父亲皱着眉头起身离开客厅,回自己房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