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下,压抑的哭声,渐渐连成一片。
当最后一条罪状宣读完毕,朱祁yu合上卷宗,看向龙战。
“龙战,你可知罪?”
龙战抬起头,乱发之下,那只独眼已经失去了所有的神采,只剩下无尽的悔恨与绝望。
他知道,自己输得不冤。
他输给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时代。
在行刑之前,一顶封闭的军帐内,朱祁钰见了龙战最后一面。
没有旁人,只有他们两个。
朱祁钰将一支从战利品中缴获的、工艺精良的火铳,扔在了龙战的面前。
“这是什么?”
龙战看着那支造型奇特的火铳,先是一愣,随即发出一阵夜枭般的、癫狂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原来,你缴获了这个!”
他知道自己必死无疑,所有的伪装和恐惧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报复性的快意。
“你以为你赢了?你以为打败了我,这片海就是你的了?”
他抬起头,独眼中闪烁着诡异的光。
“告诉你,大明的皇帝!这东西,叫‘火绳枪’!是我为复仇,特意从南洋一群自称‘佛郎机人’的红毛鬼手里,高价买来的!”
“他们告诉我,他们的国王,拥有一支无敌的舰队!他们的船,比你那黑漆漆的铁壳子更坚固,他们管那叫‘海上堡垒’!”
龙战的笑声愈发疯狂,带着一种临死前的诅咒。
“我本来……是想用他们的船,来为你,为你的京师,陪葬的!可惜啊……可惜,你没有给我这个机会!”
“他们会来的……他们一定会来的!为了香料,为了黄金,为了丝绸!他们会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从世界的另一头扑过来!到时候,你就会知道,我龙战,不过是这片大海上,最小的一朵浪花罢了!哈哈哈哈……”
朱祁钰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他。
当龙战被拖出军帐,押赴刑场时,朱祁钰捡起了那支冰冷的火绳枪。
他走出军帐,登上了海边的一处悬崖。
凌迟的惨叫声,百姓的欢呼声,都仿佛离他远去。
夕阳,将整片大海染成了血色。
他掂量着手中这支来自遥远西方的杀人利器,耳边回响着龙战那最后的、疯狂的诅咒。
东海的硝烟,已经散尽。
但一个更广阔,更危险,也更令人兴奋的时代,似乎已经在地平线的尽头,露出了它狰狞的一角。
朱祁钰的目光,穿过眼前这片已经臣服的大海,望向了更遥远的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