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
也先的脑海中,仿佛有亿万道惊雷同时炸响!他整个身体都僵住了,血液在瞬间凝固,手脚冰凉,连呼吸都停滞了。
怎么可能?
他们怎么会在这里?他们怎么可能比自己还快?!
就在他大脑一片空白,被这超乎理解的现实彻底击溃的瞬间,他身后的地平线,传来了一阵熟悉的、让他灵魂都在战栗的震颤。
咚……咚……咚……
那是有节奏的、沉重如山岳的马蹄声。
大地在呻吟,空气在嗡鸣。
也先和他麾下那两百名刚刚还在为生还而喜极而泣的残兵,如同被施了定身咒般,僵硬地、缓缓地转过头去。
在那片扬起漫天烟尘的地平线上,一支黑色的钢铁洪流,正以一种无可阻挡的、充满着死亡压迫感的气势,缓缓地,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之中。
一千五百名明军精锐。
他们没有呐喊,没有咆哮,只有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
每一个士兵的身上,都笼罩着一层仿佛从尸山血海中刚刚爬出来的血腥煞气。
他们的铠甲上,沾满了干涸的血迹与征尘,手中的火铳枪管,黑洞洞的,如同地狱饿鬼张开的巨口,遥遥地对准了他们。
他们就像一群从地狱归来的魔神,彻底截断了也先最后的归路。
前有坚城,后有追兵。
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啊……”
一名瓦剌亲卫看着那些沉默不语、甲胄精良、浑身散发着死亡气息的明军,看着他们手中那黑洞洞的、曾经在捕鱼儿海带给他们无尽噩梦的火铳,那根维系着所有勇气的弦,轰然绷断。
他发出一声绝望的悲鸣,手中的弯刀“当啷”一声掉落在地。
他翻身下马,双手抱头,跪在地上,痛哭流涕。
这个动作,仿佛一个信号。
恐慌如同最可怕的瘟疫,轰然爆发!
“叮当……”
“哐啷……”
兵器落地的声音,此起彼伏。
也先身边的亲卫们,那些曾经跟随他南征北战、悍不畏死的勇士,在这一刻,彻底丧失了所有抵抗的勇气。
他们纷纷扔掉了手中的兵器,翻身下马,如同等待被宰杀的羔羊般,跪倒在地。
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风声,以及那支明军铁骑越来越近的、如同死神脚步般的沉重马蹄声。
也先勒住了缰绳,胯下的战马不安地刨着地面。
他没有去看那些跪地投降的部下,也没有去看那座已经不属于他的坚城。
他只是缓缓地环顾四周,目光扫过这片他曾经视作自家牧场的土地,最后,落在了那支明军为首的一员大将身上。
那名将领,身披重甲,手持长刀,面容刚毅,一双虎目之中,燃烧着仇恨的怒火。
是罗通。
是那个在北京城下,硬生生顶住了他数万大军疯狂进攻的明军悍将。
也先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惨然的、充满了无尽自嘲的笑容。
他想起了土木堡,想起了那个被他俘虏后,跪在他面前乞求活命的大明皇帝。
何其相似的一幕。
天道轮回,报应不爽。
原来,他引以为傲的辉煌,不过是一场更大的、早已被别人写好剧本的笑话。
他自以为是草原的霸主,棋盘的执棋者,到头来,却和那个被他鄙夷的朱祁镇一样,都只是一颗身不由己的、可悲的棋子。
“铛!”
一声清脆的金属撞击声响起。
也先松开了手,那柄由黄金打造、象征着他无上权力的弯刀,在空中划过一道凄凉的弧线,无力地坠落在尘埃里。
这个曾俘虏过大明皇帝,让整个华夏蒙羞的草原霸主,在这一刻,自己也成了阶下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