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兵临城下(1 / 2)

凄厉的号角声从北方传来,像一把钝刀,刮过北京城墙上每一块冰冷的砖石。

城下,德胜门洞开的门洞,成了一个绝望的泄洪口。

无数百姓拖家带口,推着独轮车,背着简陋的行囊,哭喊着涌入城中。

更远处,地平线的尽头,一道道黑烟冲天而起。

那是瓦剌的游骑,如同草原上嗜血的狼群,在京师左近的村庄里肆意劫掠、焚烧。

他们的呼哨声,混杂着百姓的惨叫,隐隐传来,让城墙上的空气都变得粘稠。

“关门!快关门!”

守城的军官声嘶力竭地吼着,声音里带着哭腔。

吊桥在刺耳的机括声中缓缓升起,沉重的铁闸门轰然落下,将两个世界彻底隔绝。

门外是哭喊与哀求,门内是死寂的恐惧。

朱祁钰和于谦并肩站在德胜门的城楼上,北风卷起他素色的袍角,猎猎作响。

他没有看城下的人间惨剧,目光直视着北方。

那里,黑压压的一片,正从地平线上缓缓升起。

那不是乌云,是旌旗如林,是刀枪如麦浪,是一片足以吞噬天地的钢铁海洋。

于谦的脸色,比城墙的石头还要沉。

“殿下,瓦剌主力到了。”

他的声音沙哑,带着一夜未眠的疲惫。

“京营清洗过后,能战之兵,不足三万。”

“其中半数,是刚拿起兵器的新兵,从未见过血。”

他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已经再明白不过。

三万新兵,对阵也先挟土木堡大胜之威而来的数十万精锐。

这是一场看不到任何胜算的仗。

城楼上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几名将校脸色惨白,手扶着墙垛,身体都在微微发抖。

一名年轻的百户,看着城外那无边无际的敌军,嘴唇哆嗦着,喃喃自语。

“完了……这怎么守……”

“守不住的……根本守不住……”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瘟疫一样,在死寂的城头上传播着绝望。

朱祁钰转过头,目光落在了那个百户的脸上。

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那个百户被他看得浑身一颤,后面的话卡在了喉咙里,再也说不出来。

朱祁钰收回目光,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于卿。”

“臣在。”

“神机营的火炮,都部署到位了吗?”

于谦一愣,随即答道:“回殿下,西山运来的十门虎蹲炮,已全部安置在九门内侧的瓮城之中,由最可靠的将士看守。”

“城中武库的火药,还够用多久?”

“若日夜不停,可支三日。”

“粮草呢?”

“可支一月。”

朱祁钰问得平静,于谦答得沉稳。

这一问一答,仿佛带着一种奇异的魔力,让周围将校们那颗几乎要跳出胸膛的心,一点点安定了下来。

他们的监国殿下,没有慌。

他们的兵部尚书,也没有乱。

朱祁钰点了点头,不再发问。

他的镇定,像一颗定海神针,暂时稳住了这摇摇欲坠的军心。

就在这时,城外的瓦剌大军阵中,响起了一阵喧天的号角与战鼓声。

黑色的海洋,从中分开。

一队精锐的铁甲骑兵簇拥着一个高大的身影,缓缓向前,直抵护城河边。

那人头戴金盔,身披重甲,骑在一匹神骏的黑马之上,正是瓦剌太师,也先。

他满脸傲慢,隔着护城河,遥遥地望着城楼上的大明君臣,眼神如同在看一群笼中的困兽。

他身后的骑兵,发出一阵阵嚣张的哄笑。

也先没有说话,只是对着身后挥了挥手。

两名瓦剌骑兵狞笑着,从阵中拖出一个人来。

那人穿着一身早已被撕扯得不成样子的黄色袍服,头发散乱,脸上满是屈辱与恐惧。

他被强行按着跪在地上,面向北京城。

“皇上!”

城楼上,一名老臣看清了那人的脸,发出一声凄厉的悲鸣,当场昏厥过去。

大明皇帝,朱祁镇!

那个曾经意气风发,率领二十万大军亲征的九五之尊,此刻,竟如同一条狗,被敌人当作战利品,在阵前展示。

这屈辱的一幕,像一把最锋利的刀,狠狠捅进了城墙上每一个明军将士的心脏。

他们的士气,在这一瞬间,几乎要彻底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