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青衣少女闻声转过头来。虽隔着轻纱,萧景珩却能感觉到一道清澈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她微微颔首,声音透过轻纱传来,依旧清越,却少了几分方才的焦急:“正是。公子可知路径?”
“巧了,在下正欲前往望江楼,途中会经过锦绣坊附近。”萧景珩笑了笑,伸手指向前方一条岔路,“姑娘可沿此路直行,过两个路口,见到一座石桥,桥头有棵大槐树,便右转,再行百余步,看到一家‘陈记纸墨铺’后,左手边第三条巷子进去便是锦绣坊。路径稍有些绕,但胜在僻静好认,不易走错。”
他语速平缓,指示清晰。那青衣少女仔细听着,末了,帷帽轻轻一点,似是行礼:“多谢公子指点。感激不尽。”
“举手之劳,姑娘不必客气。”萧景珩拱手还礼,目光不经意间掠过对方帷帽下隐约的轮廓和那双扶着帷帽、纤白如玉的手,心中暗忖:此女气度不凡,孤身一人在这节日人流中,怕是哪家出来游玩却不慎与仆从走散的贵女。
那青衣少女似乎也察觉到此地不宜久留,再次微微一福,便依着萧景珩所指的方向,步履从容却并不缓慢地离去。青色衣裙在熙攘的人流中几个起伏,便渐行渐远,宛如一幅动态水墨画中一笔清雅的淡彩,很快融入了街景之中。
萧景珩放下车帘,坐回车内。方才那短暂的邂逅并未在他心中掀起太大波澜,只是那少女清冷的声音和即便在焦急中也保持的从容气度,给他留下了一抹模糊而良好的印象。他摇头失笑,自语道:“望江楼…锦绣坊…这方向倒是大致相同,但愿这位姑娘能顺利找到家人。”
前方道路终于疏通,马车再次启动,向着名满江宁的“望江楼”驶去。
而此刻,那位青衣少女——实则是微服偷溜出宫、体验民间中秋氛围的当朝四公主梁婉清,在拐入萧景珩所指的僻静路径后,轻轻掀起了帷帽垂纱,露出一张清丽绝伦、眉眼间蕴藏着灵慧与书卷气的脸庞。她回头望了一眼那辆远去的普通青篷马车,眼中闪过一丝好奇。
“寻常马车,衣着简朴,却对路径如此熟悉,言谈清晰有条理,更难得的是…眼神清明,并无寻常男子见到独身女子时的那种令人不适的打量或殷勤。”梁婉清低声自语,唇角微弯,“倒是个有趣的人。看他方向,似乎也是往望江楼赴会?却不知是哪家的公子…”
她自然不知,方才那看似寻常的指路,竟是她与未来夫君的第一次短暂交集。
萧景珩的马车抵达望江楼下时,但见楼前车水马龙,灯火璀璨,丝竹之声隐约可闻,文人墨客、达官贵人络绎不绝,气氛热烈非凡。他整了整衣袍,刚下马车,便听到一声充满讥诮的招呼。
“哟!这不是大哥吗?还真来了啊!”只见衣着光鲜、被一群趋炎附势之徒簇拥着的萧景禹,正站在不远处,用挑剔的目光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嗤笑道:“大哥这身行头…倒是…别致得很呐!莫非是打算在文会上别出心裁,以‘简朴’取胜?”
周围顿时响起一阵压抑的窃笑声。
萧景珩却恍若未闻,目光平静地扫过萧景禹及其身旁那些满脸谄媚的所谓“才子”,嘴角反而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好戏,终于要开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