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景行捏了捏黄铜保温盒，明白纪平安是在为他考虑，抬眼时眼底满是暖意。
“放心，你要带的东西一定都会完完整整上去。等我送完伯母回来，我们去取那批水雷，今晚就将船沉在都天庙。”
“好，我去叫我娘他们出来。”
纪平安交代纪福全将要走的人都叫去大门等着，他则亲自去正院找他娘。
撩开棉门帘，便见母亲正对着穿衣镜扣上青灰色的杭绸夹袄的扣子，衣服鼓鼓囊囊的，看得出来里面已经套上胸甲了。
“娘。”
“平安来了。”
纪平安上前打量了下母亲的衣服。
胸甲是他特意挑的最小号，此刻穿在母亲身上却仍显得有些宽大，把衣服都撑得怪怪的。
不过只要能保命，怪就怪点算不得什么。
“夫人，披上这件狐皮袄吧，怕是江城会更冷。”
张嬷嬷提着一件皮袄过来，替苏婉卿披上。
纪平安帮母亲整理了下皮袄，笑着说：“景行哥已经来了，走吧。”
“好，走吧。”苏婉卿点点头被他扶着往大门走。
到了大门口，谢景行叫了声伯母，替她打开了后车门。
纪平安扶着苏婉卿走到车边，语气轻松道：“娘，家里还有东西没收拾完，您先跟景行哥去车站上车，我收拾好就过去。”
苏婉卿没说话，红着眼尾从袖口拿出三枚用红绳系着的平安符递给他。
“你们三兄弟满月时，我都去鸡鸣寺给你们求了平安符。”
她把平安符塞进纪平安手里，又用他的手指攥紧，看着他的目光中隐含泪水。
“你们兄弟三个非说这是糟粕不愿带，这平安符就一直放在了我这边。”
说到这她声音变得哽咽，别过脸抹了把眼角。
再回头，她看着纪平安强迫自己扬了扬唇角。
“你带着，不管去哪儿，都要平平安安。”
纪平安鼻子猛地一酸，用力抱住她：“娘放心，我会一直带着它们的。”
“好。”
苏婉卿轻轻推开纪平安，目光仔仔细细地描绘着他的模样。
“娘等你，平安，你一定要来。”
“一定。” 纪平安咧开嘴，露出个让她安心的笑，“快上车吧。”
苏婉卿被扶着上了车，临关门前又回头望了一眼。
纪平安站在车边，目光灼灼地望着她。
车缓缓开动，她看见他抬手拼命地挥着，身影越来越小，最终被巷口的拐角吞没。
“夫人，您怎么哭了？”
张嬷嬷惊呼了声，连忙掏出手帕替她擦去滚落在颧骨上的泪珠。
苏婉卿摇着头，泪眼模糊中，车窗外掠过的街景都成了重影。
那是大儿子小时候爬过的院墙，是二儿子常去买糖的铺子。
如今院墙塌了一半，铺子的门板早就卸了，只剩下黑洞洞的窗口。
谢景行从后视镜里看到苏婉卿眼泪不停滑落，忍不住劝了句：“伯母放心，平安只是晚一些过去，不会有事的。”
苏婉卿默默点头，努力让自己情绪平复。
可她怎么会不知道。
她这三个儿子，骨头里都淌着一样的血。
心中都有家国大义。
平安从回来就一直在外面忙，他嘴上不说，可她又怎能不明白他是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