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的王大厨，一家子五口都在府里，他媳妇管着洗衣房，两个儿子一个烧火一个挑水，女儿在绣房。
这样祖孙几代都赖着纪家活的，光家生子里就有七八户。
长工有二十八个，多是在府里干了十年以上的人。
药材行的李掌柜是外聘的，在纪家干了十五年，还有两个账房伙计，跟着魏松学算账，算是半个学徒。
几个负责洒扫的老妈子，都是从乡下招来的，手脚麻利，干得好就留成了长工。
此时家生子们大多站在前排，眼神里带着些惶恐却不敢乱看。
长工们在后面交头接耳的声音压得很低。
纪平安站在台阶上，看着底下黑压压的人头开口道：“日本人三天内就要围城了，这话不是吓唬人，是守城的军队亲口说的。”
人群里顿时起了骚动，纪福全高声喝止：“都安静！”
吵杂声渐渐静下，但很多人眼中都带上了恐惧和担忧。
纪平安平静地看着面前的人沉声道：“想走的现在可以提出来。”
下人们左右看看，没敢接话。
纪平安再次开口：“别担心，我不会为难你们，甚至还会给你们一百块钱送你们离开。”
“家生子也一样，你们若决定要走，我还你们卖身契，同样给一百块。”
话音刚落就有长工举手：“三少爷，我要走！”
他是安徽来的，家里还有老娘，能走他肯定要走！
纪平安对纪福全抬了抬下巴：“全伯，给他钱。”
纪福全让他上前，给了他一百元后，登记画押后让他离开。
有人真的拿了钱走，立刻又有几人站出来。
纪福全在旁边拿着名册，一个个记下名字，画押给钱。
这时候，人群里有个声音怯生生地响起：“三少爷，您真能还卖身契？”
说话的是南房的春生，他娘是洗衣房的老妈子，生他时难产没了，打小在府里长大，今年刚十六。
纪平安朝纪福全点头。
纪福全转身离开很快捧着个红木匣子回来，里面整整齐齐码着泛黄的纸契。
他翻出春生的那一张，递到纪平安手里。
纪平安将卖身契递给他，“现在信了？”
春生接过卖身契开心的瞪大眼。
“全伯给他一百块。”
纪福全递上钱，春生攥着那一百块，突然噗通跪在地上磕了个响头：“谢三少爷！”
爬起来时咧着嘴笑，转身就往大门跑，连背影都透着轻快。
他自小没出过纪府，现在有机会出去他肯定要去看看！
有他带头，又有三个家生子站了出来，都是年轻力壮的小伙，想趁乱出去闯闯。
纪平安一一给了卖身契和钱，看着他们欢天喜地地离开，脸上没什么表情。
药材行的李掌柜犹豫了半天，最后还是叹了口气：“三少爷，老妻在苏州，我得回去陪她。”
他身后的两个外聘伙计也跟着请辞，纪平安都应了，额外多给了他五十块，算是多年的情分。
等院子里的人渐渐少了，纪平安清点了一下，还剩下三十七人。
都是些拖家带口或是打小就没离开过纪府的家生子，里面甚至还有六个长工也留了下来。
纪平安站在台阶上，目光扫过一张张熟悉也陌生的脸。
赵武，魏松，四个药材行的掌柜也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