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令如山,抗联这部精密的战争机器在夜色掩护下轰然启动,却又悄无声息。没有慷慨激昂的动员,只有急促而低沉的脚步声、武器碰撞的轻微声响,以及黑暗中那一双双饱含仇恨与坚定的眼睛。
秦啸岳带着战士们顶着寒风,连夜急行军,抢在日军抵达前进入了老鹰嘴阵地。这里地势险要,一侧是奔腾的黑水河,一侧是陡峭的山崖。战士们顾不上休息,立刻挥动工兵铲,加固早已构建好的冰雪工事。他们将积雪夯实,浇上冰冷的河水,瞬间冻成坚不可摧的冰墙。有限的子弹被一颗颗擦拭得锃亮,手榴弹的后盖被拧开检查后又小心拧好。秦啸岳亲自检查着每一处机枪射界,粗声大气地调整着战士们的防守位置。“都给老子听好了!节省子弹,放近了再打!专打拿指挥刀的、扛机枪的!谁要是怂了,老子第一个毙了他!”
与此同时,赵老根和他的猎户队如同鬼魅般融入了盘蛇岭的夜色。他们对这里的每一块石头、每一处弯道都了如指掌。在月光勉强透过的林间,他们无声无息地忙碌着:碗口粗的树干被锯得只剩一丝相连,用浸水的藤蔓巧妙牵引,成为触发即倒的“断头台”;看似平整的雪地下,挖好了深坑,倒插着削尖的硬木桩;更险要的隘口,巨大的岩石被撬松,的山林,此刻变成了一个巨大无比的捕兽夹,静待着侵略者的踏入。
而杨靖宇、陈青山、林晚秋率领的主力部队,则沿着一条只有极少数人知道的隐秘兽径,在齐膝深的积雪中,向黑龙沟方向艰难跋涉。林晚秋的电台兵背负着沉重的设备,耳朵紧贴耳机,努力从大量干扰信号中捕捉着日军指挥部的特定频率。寒冷使电池效能下降,他们不得不轮流用体温温暖电池,以确保通讯不中断。陈青山虽然左臂不便,但仍坚持走在队伍前列,不时停下来观察地形,判断最佳的伏击地点。
第三天拂晓,惨白的阳光勉强穿透晨雾。战斗首先在西路老鹰嘴打响。日军的炮火如同惊雷,撕裂了山谷的寂静,炮弹砸在冰雪工事上,溅起漫天冰屑雪粉。土黄色的身影在装甲车的掩护下,开始沿着河谷向前蠕动。秦啸岳吼叫着,指挥战士们沉着应战。“稳住!放他们进来!打!” 重机枪率先发出怒吼,子弹如同泼水般扫向敌群。步枪手们依托工事,精准地点射。日军依仗火力优势,一波接一波地冲锋,却一次次被顽强的阻击打退,河谷中留下了越来越多土黄色的尸体。
几乎在同一时间,东路的盘蛇岭也传来了接二连三的爆炸声和日军的惨嚎。赵老根的“礼物”开始发挥作用。日军的补给队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噩梦,踩中地雷、触发陷阱、被滚木礌石砸中……猎户们如同幽灵般从山林中射出冷箭,专挑军官和机枪手下手。补给队寸步难行,伤亡惨重,运送粮食弹药的骡马受惊四散奔逃。
而此时,黑龙沟的主战场上,决定性的时刻即将到来。林晚秋的通讯队经过紧张的测向和破译,终于锁定了中路日军指挥部的位置——沟内一处相对平坦、背靠石壁的洼地,几顶军用帐篷依稀可见天线伸出。
“目标确认!可以行动!”林晚秋将精确坐标递给陈青山。
陈青山眼中寒光一闪,对精心挑选的突击队打了个手势。十余名身手最好的战士,反穿棉袄,白布裹枪,如同雪地中跃出的猎豹,借助地形掩护,悄无声息地向洼地摸去。
日军指挥部显然没料到抗联主力会出现在他们侧后,警戒相对松懈。突击队顺利接近到攻击距离。陈青山一声令下,几颗手榴弹划出致命的弧线,准确地落入了指挥帐篷!
“轰!轰!”爆炸声猛然响起,帐篷被掀翻,火光冲天!日军指挥官和参谋人员死伤惨重,通讯设备也被炸毁。指挥部瞬间陷入极度混乱!
“总攻开始!”杨靖宇看到突击队发出的成功信号,立刻下令。
埋伏在密林中的抗联主力如同决堤的洪水,呐喊着从雪地中冲杀出来!失去统一指挥、又遭此突如其来的背后猛击,中路日军顿时大乱,士兵像无头苍蝇般四散奔逃,抵抗迅速瓦解。
西路和东路的日军几乎同时得知中路指挥部被端、主力遭受重创的消息,军心动摇,攻势顿挫。秦啸岳部和赵老根部趁势发起反击。最终,日军的钳形攻势全面崩溃,三路残兵败将在风雪中狼狈逃窜。抗联战士们乘胜追击,缴获了大量武器、弹药和急需的御寒物资。
夕阳西下,硝烟渐渐散去,战场上一片狼藉,却也洋溢着胜利的喜悦。战士们虽然棉衣破损,脸被硝烟熏黑,冻得通红,但眼中都闪烁着兴奋的光芒。秦啸岳抱着那挺打得枪管发烫的重机枪,畅快大笑;赵老根指挥着猎户和民兵们清点着丰厚的缴获;陈青山和林晚秋则向杨靖宇详细汇报着战果。
当晚,根据地里举行了简单的庆功会。篝火熊熊燃烧,映照着每一张疲惫却充满希望的脸庞。杨靖宇站在火光前,声音洪亮而坚定:
“同志们!乡亲们!这次胜利,靠的不是哪一个人、哪一杆枪!是靠咱们全军上下协同作战,靠秦队长正面硬顶,靠赵队长敌后破袭,靠陈队长奇兵斩首,靠林队长情报精准,更是靠每一位战士的英勇,靠咱们老百姓的全力支持!这就是团结的力量!这就是咱们抗联的打法!鬼子想用分进合击吃掉我们,我们就用更灵活、更坚决的分进合击,打他个措手不及,粉碎他的痴心妄想!”
他的话语像火种,点燃了每个人心中的豪情。欢呼声、掌声久久不息。这场“分进合击的较量”,不仅再次粉碎了日军的重兵扫荡,更以一场漂亮的歼灭战,极大地锻炼了部队各兵种协同作战的能力,锤炼了指挥员的战术智慧,让根据地的军民更加坚信:只要团结一心,运用正确的战略战术,就一定能在这片黑土地上战斗下去,直到最后的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