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何大夫!不好了!俺们村的王大爷……王大爷他不行了!”二嘎带着哭腔喊道,“从前天开始就发高烧,浑身滚烫,说胡话,咳嗽得厉害,痰里都带着血丝!村里人都没办法了,您快去看看救救他吧!”
王大爷是王家窝棚辈分最高的老人,为人正直,在村里很有威望,也是抗联的坚定支持者。听到这个消息,所有人的心都揪紧了。
何秀兰脸色一凝,立刻背起随身携带的药箱,对采药队吩咐道:“李大爷,您带着大家把药材安全送回根据地,按照我说的方法初步处理。小石头,你跟我去王家窝棚,路上也有个照应。”
“是!”小石头毫不犹豫地应道。
何秀兰带着小石头和二嘎,抄近路疾步向王家窝棚赶去。山路崎岖,何秀兰心急如焚,她知道,对于王大爷这样年事已高的老人,急性风寒引发肺炎是极其危险的,时间就是生命。
赶到王大爷家时,已是傍晚。低矮的土坯房里弥漫着沉闷的病气和苦涩的药味。王大爷躺在炕上,双目紧闭,脸色潮红,呼吸急促而困难,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不时发出沉重的痰鸣音和撕心裂肺的咳嗽。他的老伴和儿媳守在旁边,不停地抹着眼泪,看到何秀兰进来,如同看到了救星。
“何大夫,您可来了!快救救俺家老头子吧!”王奶奶颤巍巍地抓住何秀兰的手。
“奶奶,您别急,让我看看。”何秀兰稳住心神,坐到炕沿,先是摸了摸王大爷滚烫的额头,然后仔细地为他把脉。脉象浮数而无力,是正气虚弱、外邪壅盛之象。她又查看了王大爷的舌苔,舌质红,苔黄腻。情况确实非常危急,肺部感染严重,已经出现了心衰的迹象。
“是急性肺炎,必须马上用药,控制感染,缓解症状。”何秀兰果断地说。她迅速打开药箱,取出仅剩的一点磺胺粉——这是救命药,此刻不能再吝惜了。她小心地将药粉用水化开,在王奶奶的帮助下,一点点给昏迷中的王大爷喂了下去。
接着,她让王大爷的儿媳赶紧去煮水,将今天刚采回来的新鲜“蜈蚣草”和蒲公英放进去一起煎煮。她又拿出银针,在王大爷的肺俞、定喘等穴位上行针,以宣肺平喘,缓解他的呼吸困难和咳嗽。
这一夜,何秀兰几乎没有合眼。她守在王大爷炕前,不时地用湿毛巾为他擦拭额头降温,观察他的呼吸和脉搏变化,隔一段时间就喂他喝一些煎好的草药汁。小石头也没闲着,帮着烧火、递水,跑前跑后。昏暗的油灯下,何秀兰专注而疲惫的侧影,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韧和温柔。
直到后半夜,王大爷的高烧终于渐渐退去,呼吸也变得平稳了一些,虽然依旧虚弱,但总算脱离了最危险的时刻。何秀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才感到一阵强烈的疲惫袭来。
接下来的几天,何秀兰每天都往返于根据地和王家窝棚之间,密切观察王大爷的病情,根据情况调整药方。小石头则成了她的得力助手,不仅帮忙煎药、照顾病人,还把从何秀兰和李老蔫那里学到的草药知识,现学现用地教给王大爷的家人,告诉他们如何识别一些常见的、有保健作用的野菜和草药。
在何秀兰的精心治疗和大家的悉心照料下,王大爷的身体一天天好转。一周后,他已经能够自己坐起来,喝点稀粥,脸上也恢复了些许血色。
这天,何秀兰来复查后,确认王大爷已无大碍,只需再静养一段时间便可康复。王大爷拉着何秀兰的手,老泪纵横:“何大夫……谢谢,谢谢您啊!要不是您,俺这把老骨头就交代了……您和抗联,是俺们老百姓的救命恩人啊!”
何秀兰反握住老人粗糙的手,温和地笑道:“王大爷,您千万别这么说。咱们军民一家亲,您支持抗联,抗联保护大家,咱们互相帮衬是应该的。您好好养着,等身体硬朗了,还得看着咱们打跑鬼子,过上好日子呢!”
回到根据地医疗站,院子里晒满了这次进山采集回来的各种草药,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混合的药香。女兵们正在何秀兰的指导下,对草药进行进一步的分类、清洗、切割和晾晒。有的需要阴干,有的需要炒制,有的则需要研磨成粉,工序繁琐,但每个人都做得一丝不苟。
何秀兰看着眼前这番景象,心中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这些散发着清苦气息的草药,在阳光下闪烁着生命的光泽。它们来自于这片养育他们的山林,凝聚着自然的馈赠和采药人的汗水与智慧。它们或许没有西药那般立竿见影的效果,但它们代表着一种自力更生、坚韧不拔的精神,是维系根据地军民健康的重要保障。
她走到正在认真记录草药名称和功效的小石头身边,轻声说:“石头,你看,这些草药就是咱们的‘武器’。虽然不能直接杀伤敌人,但它们能治好咱们的战士和老乡,让他们有力量继续战斗,继续生活。保护好这片山林,用好这些草药,跟拿枪打鬼子一样重要。”
小石头抬起头,看着何秀兰,又看了看满院的草药,郑重地点了点头:“何大姐,俺明白了。俺以后一定多跟您和李大爷学,认识更多的草药,帮您分担。”
夕阳的余晖将医疗站染成了一片温暖的金色。山林里的药香,随风飘散,不仅治愈着身体的创伤,更如同一种无声的誓言,浸润着这片饱经战火的黑土地,滋养着生生不息的希望。它预示着,无论寒冬如何严酷,生命的韧性与互助的暖流,必将支撑着他们,迎来下一个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