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喊,如同投入静水的石子。一扇扇门陆续打开,村民们小心翼翼地聚拢过来,多是老人、妇女和孩子,男丁很少,脸上都带着长期恐惧和生活艰辛留下的烙印。一个裹着破旧头巾的中年妇女,怀里抱着个瘦小的孩子,怯生生地问:“你们……真能打鬼子?上个月鬼子来抢粮,把俺男人……给打死了……”话没说完,眼泪就滚落下来。
又一个老汉激动地补充:“他们还烧了俺家的柴房,抢走了留种的粮食!”
“乡亲们!”陈青山见时机成熟,带着几名战士走了过来。他没有拿枪,声音洪亮而诚恳,“鬼子造的孽,我们都记着!我们抗联,就是千千万万和你们一样,被鬼子害得家破人亡的老百姓组织起来的!我们拿起枪,就是为了报仇,为了保护还没被祸害的乡亲,为了让咱东北的老百姓能重新过安生日子!”
他指着身后的战士:“我们这些人,以前也是种地的、打猎的、做工的!我们知道鬼子的狠,也更知道咱们团结起来的力量!我们今天来,不是要大家现在就拿起枪跟我们去拼命,是想告诉你们,抗联就在你们身边!我们会在村子附近设置秘密的联络点,派驻战士。鬼子来了,我们能提前知道消息,通知大家躲避;乡亲们受了欺负,知道了鬼子的动向,也能告诉我们;我们还能教大家怎么挖地洞藏粮食,怎么组织起来保护村子!”
村民们听着,眼神渐渐变了,从恐惧、怀疑,慢慢燃起一丝希望的光。那位最先出来的老大爷拄着拐杖的手不再颤抖:“这话……当真?你们真能护着俺们?”
“大爷,一言九鼎!”陈青山重重点头,“我们现在就能帮大家在村子周围看看地形,选几个容易藏身和传递消息的地方。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
“好!好!”人群激动起来,先前哭泣的妇女抹着眼泪,“俺家地窖还能藏人,俺知道村头李老四家后山有个洞,可深了……”
当下,陈青山和赵老根就在村民的指引下,勘察地形,最终选定了村后山一处隐蔽的洼地,那里有几个天然形成的浅洞,稍加修缮便能作为隐蔽哨所和物资储藏点。两名经验丰富的战士被留下驻守,负责联络和警戒。
村民们见状,纷纷回家,拿出藏着的粮食、腌菜,甚至还有人家端出了热乎乎的糊糊,硬塞给战士们。“孩子们,吃点热的,暖暖身子……”“拿着,俺们就这么点心意……”
离开李家屯时,队伍里多了几位自愿带路的年轻村民,他们要去下一个村子投亲,也愿意帮忙引荐说话。
接下来的十几天,队伍顶风冒雪,跋涉在茫茫雪原上,先后联络了张家沟、王家窝棚、上河套等五个村落。每个村子都有相似的伤痕,都有对鬼子的刻骨仇恨,也都有最初的恐惧和试探。过程并非一帆风顺。
在王家窝棚,村里的地主王老爷担心抗联驻扎会引来鬼子报复, itially 极力反对,堵在村口不让进。“你们打鬼子是你们的事,别连累我们全村遭殃!”他挥舞着烟袋杆,情绪激动。
村民们却不愿意了。一个被鬼子烧了房子的汉子站出来:“王老爷,鬼子来了,你家的粮食银元就能保住了?他们抢光烧光,可不管你是谁!抗联同志是来帮咱们的!”
“就是!上次鬼子来,要不是李家庄的人提前得了信跑上山,得死多少人?咱要是也有抗联报信,俺儿子或许就……”一位老大娘哽咽着说不下去。
越来越多的村民站出来支持抗联。王老爷看着群情激动的乡亲,最终叹了口气,侧身让开了路,嘟囔着:“罢了罢了……你们……好自为之吧。”但他当晚还是让长工偷偷给战士们送来了几床厚棉被。
林晚秋则充分利用她的专业特长。在每个村子,她都细心物色一两个机敏可靠的村民,发展成情报员,教他们识别日伪军的暗号和标记,如何利用日常劳作(如晾晒衣物、堆放柴草)传递简单的“安全”或“危险”信号。她还统一了各联络点与根据地之间的简易通讯方式,除了传统的口信、鸡毛信,还设计了只有内部人才懂的实物标记——比如窗口挂特定颜色的布条,村口大树下石头的摆放样式等。
半个月后,当队伍带着新发展的五个村落联络图以及满满几页情报记录返回根据地时,杨靖宇亲自到营地口迎接。他看着地图上新增的五个标注点,以及那些代表信息传递路线的纤细红线,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干得漂亮!”他用力拍了拍陈青山和林晚秋的肩膀,“这下,咱们的根据地向外延伸了五十多里,连成了一个小网络!鬼子再想悄无声息地摸进来,就没那么容易了!这才是真正的铜墙铁壁——民心的铜墙铁壁!”
根据地的地图上,代表抗联控制区域的红色,如同具有了生命般,从最初孤零零的一块,顽强地向外蔓延、连接,变得更为广阔和坚实。陈青山看着这张地图,仿佛看到了无数个李家屯和王家窝棚正在被悄然唤醒,看到了冰冷的枪炮与温暖的民心正在紧密结合,最终必将汇聚成一股不可阻挡的洪流,将侵略者彻底淹没在这片他们妄图征服的黑土地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