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七娘继续道,目光转向司马光:“司马大人,您口口声声‘死伤枕籍’,敢问大人,您可知我工坊区目前共计招募工匠、役夫多少人?此次事故,伤亡者具体几何?重伤者几人,轻伤者几人,姓甚名谁?您弹劾札子中那句‘死伤枕籍’,依据何在?是亲眼所见,还是仅凭道听途说,便欲置人于死地?”
她一连串的问题,如同冰冷的箭矢,射向司马光。司马光一时语塞,他的弹劾依据主要来自几个对工坊区不满的官吏和士人的传言,并未掌握如此精确的数字和名单。
“你……你巧言令色!伤亡便是事实!无论如何粉饰,也改变不了你罔顾人命之实!”司马光有些气急败坏。
柳七娘却毫不退让:“妾身从未想粉饰事实!事故发生后,妾身第一时间组织救援,延请名医,承担所有费用,并给予丰厚抚恤,力求将伤害降至最低。反观司马大人,不察详情,不思如何避免此类事故再次发生,只知抓住一点,无限夸大,上纲上线,欲将工坊区与新政一并扼杀!敢问大人,您此举,是为了那几位受伤的工匠,还是为了您心中那不容改变的‘祖宗之法’?!”
(合)
“你……你血口喷人!”司马光气得胡子都在发抖,他一生注重名声,何曾被人如此当面指责过私心?
赵祯看着柳七娘递上的详实记录,再对比司马光那略显空洞的指责,心中已然明了。他放下文书,沉声道:“好了!”
两人停下争执,看向赵祯。
“工坊区事故,柳七娘确有失察之责,罚俸半年,以示惩戒。”赵祯先定了性,随即语气转厉,“然,司马爱卿弹劾之言,亦有夸大不实之处。‘死伤枕籍’四字,过于严重,今后奏对,当据实而言,不可风闻奏事!”
各打五十大板,但明显偏向柳七娘。司马光脸色铁青,却无法反驳。
赵祯站起身,走到御阶前,看着二人,最终目光定格在司马光身上:“司马爱卿,朕知你忠心为国。然,国之大事,岂能因噎废食?工坊区之事,朕意已决,赌约照旧。至于安全……”他看向柳七娘,“柳顾问,朕要你立下军令状,若工坊区再出现重大伤亡事故,赌约自动作废,你,明白吗?”
柳七娘深深一拜:“妾身,领旨!必竭尽全力,确保工坊区人员安全!”
一场御前激辩,暂时以赵祯的强势干预和柳七娘的险险过关而告终。
(悬念)
司马光默然片刻,终究还是躬身道:“臣……遵旨。”但他抬起头时,眼中却闪过一丝决然,“陛下既已决意,臣无话可说。然,臣仍会密切关注工坊区动向。若其再有丝毫逾越法度、危害百姓之举,臣,纵然拼却这项上乌纱,亦要再次弹劾!”
说完,他深深看了柳七娘一眼,拂袖而去。
看着司马光离去时那决绝的背影,柳七娘眉头微蹙,对赵祯低声道:“陛下,司马光态度如此坚决,恐怕……不会轻易罢休。他虽在伤亡数字上理亏,但工坊区目标宏大,难保日后不会在其他方面被他抓住把柄。”
赵祯揉了揉眉心,也感到一阵疲惫。他知道,司马光代表的是一股极其强大的保守力量,这次虽然压下去了,但隐患仍在。
就在这时,陈忠和又匆匆而入,这次他脸上带着一丝怪异的神色,递上一封来自工坊区的密报。
柳七娘接过一看,脸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将密报递给赵祯。
赵祯展开,只见上面写着:“夫人,按您吩咐暗中排查,发现近日有几名身份不明之人,在工坊区外围窥探,并与区内少数几名招募来的流民有所接触。经初步查证,那几名流民,似乎……与汴京某些粮商、布商背后之人,关联匪浅。”
赵祯的眼神骤然冰冷。果然,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司马光在明面上的弹劾刚被按下,暗地里的手段,已经开始了。这工坊区,已然成了风暴的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