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赵龙的声音从房内传出,带着一丝压抑的激动:“范相,安全!您快进来看看!”
范仲淹立刻闪身入内。钱虎点燃了随身携带的一盏小巧的气死风灯(注:一种有玻璃罩,不易被风吹灭的油灯),昏黄的光线驱散了屋内的黑暗。
这间土坯房内部比外面看起来更加破败,家徒四壁,只有角落里堆着一些破烂的杂物。然而,在房间正中央的地面上,有一块明显与周围不同的、尺许见方的青石板!石板边缘没有灰尘,显然近期被人移动过!
赵龙和钱虎不用吩咐,立刻上前,用随身匕首插入石板缝隙,合力将其撬开。石板下,并非泥土,而是一个黑黢黢的洞口,一股阴冷的气息从中涌出,
(合)
一条陡峭的土阶通向下方。赵龙持灯先行,范仲淹居中,钱虎断后,三人小心翼翼地步下台阶。
地窖不大,约莫寻常房间大小,空气浑浊而阴冷。灯光所及之处,景象让范仲淹的呼吸瞬间停滞!
地窖的角落里,整齐地码放着十余口密封的桐木大箱!而靠墙的位置,则摆着几个粗糙的木架,上面堆满了密密麻麻、捆扎整齐的账册!账册的样式、纸张的陈旧程度,与他手中的那几本残破旧账如出一辙!
范仲淹快步上前,随手拿起架上一本账册翻开。里面是密密麻麻的数字记录,笔迹与周奎那几本账册上的潦草字迹同出一源!他快速翻看着,心跳越来越快——这里面记录的,正是那些被以“霉变”、“鼠雀耗”等名目核销的官粮的真实去向!时间、数量、经手人代号、接收地点(其中多次出现“慈恩庄”及另外几个隐秘的庄园名称)……记录得远比朝廷档案详尽!
他又命赵龙打开一口桐木箱。箱盖开启的瞬间,即便在昏暗的灯光下,也能看到里面反射出的耀眼光芒——竟是满满一箱雪花白银!
范仲淹接连打开几口箱子,里面或是金银,或是珍贵的珠宝古玩!其价值,难以估量!
这里,就是周奎,或者说,是那个贪腐网络隐藏罪证和赃款的核心秘窟之一!
(悬念)
巨大的发现带来的兴奋感还未过去,范仲淹的目光忽然被地窖最里面墙角的一样东西吸引。那里放着一个不起眼的小木匣,与周围装满财宝的大箱格格不入。
他走过去,打开木匣。里面没有金银,只有几封书信,和一本更薄、用油布精心包裹的小册子。
他拿起最上面的一封信,抽出信纸。信上的字迹优雅而熟悉,落款处虽然没有署名,只有一个简单的花押,但范仲淹一眼就认出了这花押属于谁——正是当朝首相,吕夷简!
信的内容很短,只是寻常的问候,关切对方“漕务辛劳”,叮嘱“诸事谨慎”,但其中一句“前番所托‘润笔’之事,已着人送至府上,望笑纳”,却让范仲淹遍体生寒。“润笔”是文人雅士收取酬劳的婉称,吕夷简给一个漕运系统的人送“润笔”?
他强压着内心的惊涛骇浪,又拿起那本油布包裹的小册子。册子的封面上,没有任何字样,只画着一个更加清晰、也更加狰狞的——“漩涡之眼”!
他颤抖着手,翻开了册子的第一页。上面记录的,不再是粮食往来,而是一笔笔巨大的、来自不同衙门、不同商号的资金流动,涉及盐引、茶引、甚至军械采购!而资金的最终流向,指向了几个令人触目惊心的名字,其中赫然包括了宫中内侍省都都知——雷允恭!而在几笔最大额的资金旁边,都用朱笔标注着同一个花押——吕夷简的花押!
这不仅仅是一本贪腐账册,这更像是一本……结党营私、操纵朝局的网络图!
范仲淹感到一阵眩晕,他扶着冰冷的土墙,才勉强站稳。
就在此时,负责在外围警戒的一名护卫,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滑下地窖,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促和紧张:
“范相!不好了!巷口发现不明身份的人影晃动,正在向这边合围!我们……我们可能被发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