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住,范卿,”赵祯的语气带着一丝疲惫,更多的却是决绝,“此事关乎国本,亦关乎朕之威权。无论查到谁,一查到底!天塌下来,有朕给你顶着!”
有了皇帝这番表态和密旨,范仲淹心中稍定。他回到衙署,立刻着手布置。一方面,他命司马光继续留意士林动向,并开始接触一些对漕运事务有所了解的低级官员,从侧面收集信息;另一方面,他通过皇城司的渠道,将人手分为三路:一路继续深挖“金龙社”及郭福;一路秘密监控刘承轨及发运司关键人物的动向;最后一路,也是最重要的一路,则根据现有线索,扩大范围,全力搜寻周奎下落。
(合)
然而,接下来的数日,调查却陷入了僵局。
“金龙社”那边,郭福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行事愈发低调,社中骨干也减少了公开活动。皇城司的探子虽查到郭福与雷允恭名下的一名管事有过几次隐秘会面,但都无法获取具体谈话内容,更抓不到实质性的把柄。
刘承轨更是如同泥塑木雕,每日准时到发运司点卯,处理公务一丝不苟,对“发改委”索要的任何文书都积极配合,让人挑不出任何错处。其府邸内外也加强了戒备,难以渗透。
而寻找周奎的行动,更是如同大海捞针。所有的线索到了颍州附近便彻底中断,那个腰系红布带的访客和失踪的老匠人,再也找不到任何踪迹。周奎此人,仿佛从未在世上存在过一般。
对方显然拥有极强的反侦察能力,并且在他们察觉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应对和清理工作。范仲淹感觉自己仿佛在和一个无形的巨人搏斗,每一拳都打在空处。
(悬念)
就在范仲淹为此焦头烂额之际,司马光却带来一个意外的消息。
这日傍晚,司马光匆匆来到范仲淹的书房,脸上带着一丝困惑与兴奋交织的神情:“范相,晚生近日在与几位太学生谈论《考成法》时,偶然听得一事,不知是否与漕务有关。”
“讲。”
“那几位太学生中,有一人家中经营绸缎生意,常往来于江南与汴京。他言及去岁秋冬,他家商船在汴河一段名为‘老龙口’的河道附近,曾数次因‘漕船优先’之名被勒令长时间停靠避让。他心中不忿,曾暗中观察,发现那些所谓的‘漕船’,吃水似乎并不深,不似满载粮米之船,且船上护卫神色警惕,不类寻常漕丁。更奇怪的是,其中一次停靠时,他隐约听到押船之人低声催促,说什么‘……赶在冰封前,把这最后一批“湿货”送进“慈恩庄”……’”
老龙口?湿货?慈恩庄?
范仲淹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湿货”可是官家提示过的“湿润耗”的隐语?而“慈恩庄”……他猛地想起,皇城司的密报中似乎提过,雷允恭在汴京西郊有一处庄园,名字……好像就是叫“慈恩庄”!
难道,那些并非真正的漕粮官船,而是利用漕运特权,偷运其他物资的私船?而目的地,竟是太后亲信雷允恭的庄园?
他立刻铺开汴京地图,手指颤抖着找到“老龙口”的位置,那是一片河道曲折、易于隐蔽的区域。他的目光又转向西郊……
“君实,此事至关重要!”范仲淹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你立刻去找到那位太学生,详细询问当时的情形,特别是船只特征、具体日期!要快!”
司马光领命而去。
范仲淹独自站在地图前,心脏狂跳。如果这条线索属实,那么他们或许找到了一条绕过重重防御,直插对方核心的捷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