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内蒸腾的水雾濡湿了屏风模糊的轮廓,热气从干涸已久的石潭深处汹涌而出,翻滚着,将秦桃桃整个人温柔又凶蛮地裹缠进去。
泉水极热,烫得肌理微微酥麻。
秦桃桃倚靠着潭壁粗糙的岩石,手指滑下来,落到平坦的小腹。
隔着温热的水流,内里深处,两股截然不同的力量正在无声地交织、盘绕。
它们霸道地盘踞于此,丝丝缕缕地牵动、引燃着她元婴本源里每一缕素女真元的力量。
“好奇怪的感觉…这就是双修之道吗…”
“呵……”
一声低沉而短促的自嘲从她唇齿间溢出,散入氤氲水雾中。
秦桃桃撩起一捧水,泼洒在自己颈侧那几道尚未褪去的红痕上。
她闭上眼,水珠顺着浓密濡湿的长睫滚落,分不清是泉是泪。
“秦桃桃啊秦桃桃…纵然修行四百载,还是妥不了沦为男修的玩物…”
她整个玉体浸没在热泉里,指尖漫无目的地划过水下的肌肤。
她沐浴更衣,踱步向洞外,松林的气息混着凛冽的寒风倒灌进来,冲淡了些许弥漫的水汽。
许靖安没有动用丝毫灵力,就这样弯着腰,像最愚笨的凡人。
十指深深抠进冻得比岩石还坚硬的土层里。
冰渣、碎石块割开了皮肉,血混着褐色的泥土染脏了指甲缝,蜿蜒流下的暗红在冻土上留下断续的斑驳。
很快,坑底触到了终年不化的冻土冰层,刺骨的寒意和坚硬的触感从指尖传来。
他像是毫无所觉,只固执地一下下掏挖,指骨关节在泥土与冰层摩擦间发出低沉的闷响。
没过多久,两个浅浅的土坑便初具模样,并列在虬结裸露的松树根部。
他停下动作,直起身,从袖中取出那两枚同心铃。
白玉细琢的小铃,本应莹润通透,此刻却被一层干涸发黑的血污紧紧包裹,黯淡无光,如同两枚被废弃的顽石。
他垂眼凝视片刻,手指微微用力,将它们攥得指节更加发白,指尖的泥污深深嵌入白玉的纹路之中。
然后,他弯下腰,将它们轻轻放入冰凉的土坑里。
冰冷的冻土争先恐后地覆盖上来。
他一捧一捧地舀起坑边的泥土,盖在玉铃上。
动作平稳得没有一丝起伏,直至最后一捧带着冰碴的泥土严实地填平了两个小坑,抹平,夯实。
凛冽的风吹过松林,呜咽呜咽,卷起几根细碎的松针,打着旋,轻轻飘落下来,沾在他还在微微渗血的右手指背上。
秦桃桃就兀自斜靠在石洞洞口,看着这少年笨拙的一举一动。
许靖安没有去拂掉那根松针。
他缓缓抬起那只泥污与血痕交错的手,张开五指,用血迹斑斑、指甲翻裂的指腹,狠狠贴上眼前那棵苍劲古松粗糙皲裂的树干表皮。
“沙……”
皮肉摩擦过粗糙如鳞的树皮纹理,发出令人牙酸的轻响。
尚未凝结的血污被擦开,更深深嵌入指腹裂开的伤口中,混杂着早已干硬的泥垢。
新鲜的血液立刻随之涌出,顺着树干凹深的纹路蜿蜒而下,像某种无声的、正在书写的朱砂。
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又或许这份痛楚已融入更深沉的熔炉之中。
指尖铁画银钩,透皮入骨。
在古树苍老的躯干上留下一道道清晰而深刻的血痕:
亡兄赵不由,挚友俞幼微之墓。
腥甜的气息在寒凉的空气中弥漫开。
“人是我杀的…你为什么不杀我?”
秦桃桃鼓起勇气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