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同一张浸透了墨汁的巨毯,严丝合缝地笼罩了整片原始丛林。山脊上的临时营地,那堆微弱的篝火成了唯一的光源,在浓重的黑暗中顽强地跳跃着,却只能照亮方圆几米的范围,更外围是无边无际、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暗。寒风穿过林隙,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吹得火苗明灭不定,也带来刺骨的寒意。
王钊、山猫和狗娃带回来的那点食物,被小心翼翼地分配。两只瘦小的山雀拔了毛,连同内脏一起剁碎,扔进一个破旧的铁皮罐里,和刮下来的树皮嫩层、地衣以及那几朵小蘑菇一起,加上雪水,熬煮成一罐几乎看不到油星、散发着苦涩和土腥味的稀薄肉汤。每个人只能分到小半碗,连垫底都勉强。
王钊把自己分到的那点汤水几口喝光,苦涩的味道让他皱了皱眉,但胃里那点可怜的暖意还是让他稍微好受了些。他看向靠坐在树干下、依旧昏迷不醒的陈凡,张浩正小心翼翼地用一块湿布蘸着温水,擦拭着陈凡滚烫的额头。那半碗肉汤,张浩几乎是一点一点、耐心地喂给了陈凡,虽然大部分可能都顺着嘴角流了出来。
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楚涌上王钊的心头。他想起了自己发现的那扇铁门,犹豫了一下,还是走到正在检查武器的冷锋和低声与老吴讨论着什么的老吴身边。
“锋哥,吴老……”王钊的声音有些干涩,“我们……我们在找吃的的时候,发现了个东西。”
冷锋抬起头,锐利的目光在夜色中依然有神:“什么东西?”
“一扇铁门,埋在地下,锈得很厉害,上面写着‘气象观测应急通道’什么的……”王钊尽量清晰地描述着,“就在西边那个背阴坡,一片很密的灌木丛
“应急通道?”老吴浑浊的眼睛里瞬间闪过一道光,他猛地看向王钊,“具体什么样?门有多大?周围环境如何?”
王钊被老吴突然的激动弄得一愣,连忙仔细回忆着比划:“门是方形的,挺厚实,有个大转盘阀门,完全锈死了。周围都是枯藤和烂叶子,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冷锋站起身,走到营地边缘,望向西边那片漆黑的山坡,眉头微蹙:“气象观测站的应急通道……怎么会修在这种深山老林里?而且埋在地下?”
老吴显得异常兴奋,他搓着手,压低声音对冷锋说:“锋子,这说不定是个机会!战前的气象观测网络,有些关键节点为了规避战争或特殊灾害,会修建得非常隐蔽,甚至深埋地下。这种地方,往往有独立的能源和物资储备!如果这真是其中一个,里面可能还有能用的东西!药品!甚至食物!”
他的话像一块石头投入死水,让周围听到的人都精神一振。就连一直沉默照顾伤员的张浩也抬起了头,眼中燃起一丝希望。
石熊也凑了过来,将信将疑:“老吴头,你说的是真的?那破门都锈成那样了,里头还能有好东西?别是啥怪物的老巢吧?”
“不确定,但有希望总比没希望好!”老吴语气坚决,“现在陈凡这样,缺医少药,大家也饿着肚子,硬撑下去不是办法。必须冒险试一试!”
冷锋沉思片刻,做出了决断:“等天亮。天一亮,我和猴子,再带两个人,过去看看情况。熊哥,你带人守好营地,加强警戒。老吴,你准备好工具,如果门能打开,你需要第一时间判断里面的情况。”
计划迅速制定。然而,希望带来的短暂振奋,很快又被现实的严峻所冲淡。夜还很长,寒冷和饥饿并不会因为一个未知的发现而消失。
陈凡在高烧中陷入了一种光怪陆离的昏迷状态。他的意识时而沉入无边黑暗,时而又被混乱的记忆碎片所包裹。
他仿佛又回到了前世,那个末世十年后、更加破败和绝望的世界。他看到了自己像老鼠一样在废墟中搜寻发霉食物的场景,看到了为了一瓶干净的水而与他人以命相搏的惨烈,更看到了……林薇薇那张美丽却扭曲的脸,以及她将自己推向丧尸群时,眼中那抹毫不掩饰的讥讽和冷漠。
“陈凡,你这废物,活着也是浪费空气……”林薇薇的声音如同毒蛇般钻进他的耳朵。
剧烈的恨意如同岩浆般在胸中翻涌,几乎要将他烧成灰烬。但紧接着,画面一闪,他又看到了张浩为了掩护他,被丧尸扑倒时那决绝的眼神;看到了王钊虽然害怕却依旧跟着队伍踉跄前行的背影;看到了冷锋和猴子失踪时,他心中那难以言喻的沉重……
恨与责任,复仇与守护,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在他混乱的意识中激烈交锋。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在冰与火之间煎熬,时而如同坠入冰窟,时而又仿佛被架在火上炙烤。
“……凡哥……坚持住……”一个熟悉而焦急的声音,如同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穿透了那些混乱的幻象。是张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