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有个条件。” 刘阳明放下碗,指尖在粗糙的碗沿上反复摩挲,“让李小二跟我一起去。他熟悉通州的地形,而且……” 他想起那个在工部抄书的年轻人,想起他娘的病,“他需要份正经差事。”
十三阿哥愣了一下,随即笑了:“你倒是会招揽人手。行,我让人给他安排个‘记账小吏’的身份,跟你一起走。” 他从怀里掏出个哨子,银质的哨身刻着朵梅花,“这是接应人的信物,遇到危险就吹三声,会有人来救你。”
刘阳明接过哨子,冰凉的金属触感让他想起打火机。这两件现代与清代的物件在他掌心碰撞,发出轻微的 “叮” 声,像两个时空的暗号。
“对了,” 十三阿哥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你说的那个麦哲伦,真的用三年绕地球走了一圈?”
刘阳明没想到他还在想这事,点点头:“是,不过他在途中去世了,是他的船队完成了剩下的旅程。”
“去世了……” 十三阿哥的目光变得悠远,仿佛穿透了锅炉房的蒸汽,看到了遥远的大海,“为了证明一个想法,值得吗?”
这个问题像块石头,投进刘阳明的心湖。他想起那些因坚持 “日心说” 而被烧死的科学家,想起那些在历史长河中为真理牺牲的人,突然觉得喉咙发紧:“或许…… 有些真相,比生命更重要。”
十三阿哥没再说话,只是默默地喝着热水。沸水翻滚的声响成了两人之间唯一的交流,却比任何语言都更能表达彼此的心意。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天边泛起鱼肚白。十三阿哥站起身,拍了拍刘阳明的肩膀:“该走了,再晚就会被发现。” 他指了指锅炉房的后门,“从这里出去,会有马车在巷口等你,直接去通州。”
刘阳明点点头,换上那套灰扑扑的短打。衣服太小,紧绷在身上,像层束缚的壳。他把哨子藏在鞋底,与打火机隔着层布料,形成一冷一热的奇妙呼应。
走出锅炉房时,晨雾正浓,将畅春园的宫墙晕染成淡淡的剪影。刘阳明回头望了一眼,看见十三阿哥还站在门口,青灰色的常服在蒸汽中若隐若现,像尊沉默的石像。
巷口的马车很简陋,车厢的木板都裂了缝,车夫戴着顶草帽,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脸。刘阳明刚要上车,就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刘大哥!”
李小二背着个布包,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新做的粮吏服穿在他身上,显得有些滑稽。“十三阿哥说你要去通州,让我跟你一起!” 他脸上带着兴奋,眼睛亮得像两颗晨星,“我娘的病好多了,陈婶子说会帮我照顾她!”
刘阳明的心突然变得无比踏实。他看着李小二兴奋的样子,看着远处渐渐清晰的宫墙,看着手里粗糙的瓷碗,突然觉得,这场穿越或许不只是意外 —— 它让他在这颗 “圆地球” 的清代角落,找到了一群愿意并肩前行的人,找到了比生存更重要的意义。
马车轱辘碾过青石板的声响,带着他们驶向未知的通州。刘阳明撩开车帘,最后望了一眼畅春园的方向,锅炉房的烟囱正冒着淡淡的青烟,在晨雾中笔直地伸向天空,像根连接天地的线。
他知道,前方的通州粮仓藏着刀光剑影,八爷党的阴谋像张密不透风的网。但他握紧了鞋底的哨子和打火机,心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坚定 —— 无论这颗 “地球” 是圆是方,无论前路是明是暗,他都会走下去,带着那些现代的知识,带着身边的信任,在这波澜壮阔的时代里,留下属于自己的印记。
车厢外的晨雾渐渐散去,阳光刺破云层,在地上投下金色的光斑。刘阳明闭上眼睛,听着李小二兴奋地讲述着对通州的向往,听着马车轱辘的 “吱呀” 声,突然觉得,这两个时空的距离,似乎并没有那么遥远。
而深夜锅炉房的秘密交谈,就像颗埋在土里的种子,终将在未来的某一天,破土而出,长成参天大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