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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夜宿破庙的寒颤与思考(2 / 2)

妇人看着刘阳明,眼里满是犹豫。刘阳明点点头:“去吧,李小二是个好人,不会亏待你们的。”

妇人这才抱着孩子,跟在李小二身后走出破庙。暮色里,三个身影渐渐远去,孩子的笑声像颗小石子,在寂静的河面上漾开一圈圈涟漪。

刘阳明却没动。他看着空荡荡的破庙,突然想在这里待一晚。不是为了等谁,也不是害怕什么,只是想好好想想 —— 他到底该做什么?是安安分分地编修《平准方略》,当个旁观者?还是继续用自己知道的历史,去改变些什么?

月亮升起来的时候,破庙里亮堂了些。刘阳明捡了些干柴,用打火石点起一堆火,火苗 “噼啪” 地舔着柴禾,在神像的脸上投下跳动的光影。他从怀里掏出那半本《圣谕广训》,借着火光一页页翻看,百姓的批注越来越激烈,到最后几页,甚至有人用鲜血写了个 “冤” 字。

“苛税重如山”“徭役猛于虎”“官逼民反”…… 这些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眼睛发酸。他突然明白,为什么白莲教能蛊惑那么多百姓 —— 不是因为百姓愚昧,而是因为他们实在走投无路了。当活下去都成了奢望,谁还会在乎什么圣谕,什么正学?

火堆渐渐小了下去,寒意从四面八方涌来,冻得刘阳明瑟瑟发抖。他裹紧身上的官服,却还是挡不住那股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冷。这寒冷不仅来自破庙的风,更来自那些批注,来自妇人的眼泪,来自历史书上那些沉甸甸的 “起义”“暴动”“革命”。

他想起现代的历史课,老师在讲农民起义时,总会说 “这是阶级矛盾激化的结果”。那时他觉得这只是句口号,现在才明白,所谓的 “阶级矛盾”,就是苛税盘剥的银子,是发霉的赈灾粮,是破庙里母子俩的眼泪,是无数个这样的寒夜。

“唉……” 刘阳明叹了口气,把《圣谕广训》小心翼翼地揣回怀里。他知道,自己改变不了什么。他既没有康熙的权力,也没有张廷玉的谋略,甚至连保护自己都难。可他就是放不下,就是觉得心里堵得慌。

远处传来打更的声音,“咚 —— 咚 ——”,一共五下。

五更天了。离天亮还有一个时辰。

刘阳明添了些柴,火堆重新旺起来,映得他脸上忽明忽暗。他想起十三阿哥的警告,“八爷党肯定会借这事做文章”,想起沈德潜的叮嘱,“赶紧把书烧了”。或许他们是对的,明哲保身才是在这个时代活下去的王道。

可他看着火堆里跳动的火苗,突然想起李小二说的话,“出门在外,互相帮衬是应该的”。他不是在帮别人,是在帮自己 —— 帮那个在现代衣食无忧的自己,帮那个总觉得历史离自己很遥远的自己,明白这世间的苦难,从来都不是冰冷的文字。

天快亮的时候,刘阳明才走出破庙。露水打湿了他的官服,头发上沾着草屑,像个刚从坟里爬出来的鬼。护城河上弥漫着薄雾,对岸的京城还在沉睡,只有零星的灯笼在城头晃动,像鬼火。

他摸了摸怀里的《圣谕广训》,纸页被汗水和露水浸得发皱,却比昨天更沉重了。他知道,今天回翰林院,等待他的可能是八爷党的刁难,是沈德潜的担忧,甚至是康熙的怀疑。

可他一点也不害怕。

因为他终于明白,穿越的意义不是改变历史,而是看见历史。看见那些被史书忽略的细节,听见那些被圣谕掩盖的呐喊,记住那些在寒夜里瑟瑟发抖的灵魂。

走到胡同口时,陈婶子已经在门口张望,见他回来,赶紧迎上来:“你去哪了?一晚上没回来,我和你表叔担心死了!”

刘阳明笑了笑,从怀里掏出那半本《圣谕广训》:“婶子,我去了趟破庙,想明白了一些事。”

陈婶子看着书,又看了看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没再多问,只是把他拉进屋里:“快进屋暖和暖和,我给你煮了姜汤,驱驱寒。”

屋里的油灯亮着,昏黄的光线下,陈笔帖式正坐在桌前翻账本,见他进来,放下笔:“回来了?昨晚去哪了?”

“去见李小二了。” 刘阳明接过陈婶子递来的姜汤,喝了一口,暖意从喉咙一直流到肚子里,“他娘的病好多了。”

陈笔帖式点点头,叹了口气:“那就好。这世道,活着不容易啊。”

刘阳明看着他鬓角的白发,突然觉得这句话比任何圣谕都实在。是啊,活着不容易,可正因为不容易,才要好好活着,才要为那些活不下去的人,多做一点什么。

他喝完最后一口姜汤,把碗放在桌上,起身往翰林院的方向走。晨光刺破薄雾,洒在他身上,暖洋洋的。怀里的《圣谕广训》依旧沉重,却不再让他惶恐,反而像块压舱石,让他在这波涛汹涌的时代里,找到了一丝安稳。

他知道,前路依旧坎坷,八爷党的刁难,康熙的猜忌,历史的洪流,都可能将他吞噬。可他已经不再是那个只想活下去的穿越者了。

因为他明白,有些寒颤,不仅要自己扛过去,还要想办法,让更多人不再寒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