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叔,” 刘阳明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您知道哪里有活干吗?什么活都行,我有力气,能吃苦。”
陈笔帖式停下脚步,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你?一个秀才,能干什么活?挑担子你挑不动,拉车你不会,难道去给人抄书?” 他摇了摇头,“还是先安心住着吧,等我想想办法,看能不能在工部给你找个杂役的活。”
刘阳明心里一喜:“谢谢表叔!”
“别高兴得太早,” 陈笔帖式皱着眉头,“工部的杂役也不是那么好当的,得有人引荐,还得给管事的送礼。我这点俸禄,怕是……”
“我有钱!” 刘阳明赶紧说,从怀里掏出十三阿哥给的那块碎银子,“这点钱应该够了吧?”
陈笔帖式看着那块银子,眼睛亮了一下,随即又暗了下去:“够是够了,可……” 他叹了口气,“算了,先拿着吧,说不定能用得上。” 他没接银子,只是往前走,脚步却快了些。
刘阳明把银子重新揣回怀里,心里踏实了不少。至少,他不是一无所有。他有银子,有陈笔帖式这个暂时的依靠,还有最重要的 —— 他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虽然他不敢轻易改变历史,但至少能让自己活得好一点。
走到一个岔路口,陈笔帖式拐进一条狭窄的胡同。胡同里的路坑坑洼洼,两旁是低矮的土房,墙头上长满了杂草。几个孩子在门口追逐打闹,见了陈笔帖式,都停下来喊 “陈先生好”,声音清脆响亮。
“这是我们住的胡同,” 陈笔帖式笑着点头,脸上露出难得的温和,“都是些穷苦人家,邻里之间还算和睦。”
刘阳明看着那些孩子,他们穿着打补丁的衣裳,脸上沾着泥点,却笑得那么开心。他想起自己的童年,虽然没有这么自由,却也衣食无忧,有电脑玩,有手机看,从不用担心下一顿饭在哪里。
“到了。” 陈笔帖式在一间土房前停下,推开那扇破旧的木门。
院子里很小,只有一棵老槐树,树下有一口井,井边放着一个石磨。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妇人正在搓衣服,见他们进来,赶紧站起来,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当家的,这是……”
“这是我远房侄子,刘阳明,从浙江来的,暂时住咱们家。” 陈笔帖式介绍道,“这是你婶子。”
“婶子好。” 刘阳明赶紧行礼。
陈婶子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脸上的惊讶变成了热情:“哎呀,是阳明啊!快进屋坐!我去烧水!” 她擦了擦手上的水,快步走进屋里,嘴里还嘟囔着,“当家的怎么不早说,我好准备准备……”
陈笔帖式领着刘阳明走进西厢房,里面光线很暗,只有一扇小窗户,摆着一张桌子,两把椅子,还有一张床,床上铺着粗布褥子,叠着一床打补丁的被子。
“委屈你了,” 陈笔帖式有些不好意思,“家里就这条件,你先在这歇着,我去跟你婶子说一声,让她给你收拾柴房。”
刘阳明点点头,看着陈笔帖式走出房间,心里突然涌起一股暖流。这就是他在清朝的第一个 “家”,简陋,破旧,却带着一种久违的温暖。
他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晨光从窗缝里挤进来,落在桌子的灰尘上,像撒了一把碎金。窗外,陈婶子正在井边打水,水桶撞击井壁的声音 “咚 —— 咚 ——” 地传来,和远处的叫卖声、孩子们的笑声混在一起,构成了一首奇特的交响曲。
刘阳明深吸一口气,空气里带着井水的清凉和槐树的清香,还有一丝淡淡的烟火味。他知道,自己的新生活开始了。虽然前路未知,虽然危机四伏,但至少,他走出了顺天府的大门,沐浴在了清晨的阳光里。
他想起牢房里的那些日日夜夜,想起李大人的审问,想起十三阿哥的承诺,想起隔壁老人的疯言疯语。那些经历像一道道刻痕,深深地印在他的心上,提醒着他这不是梦,提醒着他必须小心谨慎地活下去。
“阳明,喝口水吧。” 陈婶子端着一碗水走进来,脸上带着淳朴的笑容,“一路辛苦了,先歇歇,晌午我给你做炸酱面。”
“谢谢婶子。” 刘阳明接过水碗,碗沿有些缺口,却洗得很干净。他喝了一口,水带着一丝甜味,比牢房里的水好喝多了。
看着陈婶子走出房间的背影,刘阳明突然觉得,或许这样的生活也不错。没有宫廷里的尔虞我诈,没有生死攸关的考验,只有柴米油盐的平淡,和邻里之间的温暖。
可是,他真的能放下吗?放下那些历史知识,放下那些未来的记忆,像一个普通的清朝人一样,在这里娶妻生子,老死终生?
刘阳明看着窗外的晨光,心里充满了矛盾。他知道,自己恐怕做不到。他的心里装着三百年的历史,装着一个现代灵魂的骄傲与孤独。他可以暂时隐藏,但不可能永远忘记。
阳光越升越高,照在院子里的老槐树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刘阳明握紧了手里的水碗,冰凉的触感让他清醒了不少。不管未来会怎样,至少现在,他是自由的。他要好好活着,看看这康熙五十九年的秋天,看看这真实的大清王朝,看看自己到底能在这历史的洪流中,激起多少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