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影藤的种子,如同沉寂的黑色泪滴,安静地躺在林风掌心,触手冰凉,几乎感受不到丝毫生机。种植这种娇贵且对环境要求苛刻的二阶灵草,对于任何一个经验丰富的灵植夫而言都是不小的挑战,更何况林风这个半路出家的新手。
但他眼中没有丝毫退缩,反而充满了跃跃欲试的兴奋。魏老将此物交给他,本身就是一种认可和考验。
他捧着种子,来到药园西北角。这里背靠山壁,日照时间最短,地面常年阴凉潮湿,角落里还有一口废弃的浅井,散发着淡淡的寒气和土腥味,是药园中阴气最重之地。
他并未急于下种,而是先仔细清理了角落的碎石杂草,又按照《百草图录》中关于暗影藤的零星记载和魏老平日那些“嘟囔”中透露的信息,小心翼翼地将土壤翻松,混入一些磨碎的阴属性灵石粉末和腐殖土,改善土质。
整个过程,他做得一丝不苟,如同雕琢艺术品。
准备就绪,他才取出三颗看起来生机稍显的种子,按照特定方位和深度,轻轻埋入土壤之中。
接下来,便是漫长的等待和精心的呵护。
暗影藤不喜阳光,厌燥恶湿,需以极阴寒的“无根水”或“地脉阴煞”滋润,却又不能积水。其对灵气需求不高,却对灵气的“质”极为挑剔,需纯净阴寒之气。
这几乎与林风所修《星辰引气诀》的煌煌星力背道而驰。
他尝试着施展《小云雨诀》,却小心翼翼地将星辰灵力彻底剥离,只凝聚最纯粹的水灵之气,又特意在子时阴气最盛时,汲取井中寒水之气,化为极其细微冰冷的雨雾,轻轻喷洒。
每日,他都会花大量时间守在这片角落,运转灵眼术,仔细观察种子周围土壤的湿度、温度以及那微乎其微的灵气变化,耐心调整。
这个过程极其枯燥,进展缓慢得令人发指。一连七八日,土壤毫无动静,那三颗种子如同石沉大海。
换做旁人,或许早已放弃或心浮气躁。但林风的心性,在经过青云梯的磨练、生死搏杀以及星辰淬体的痛苦后,早已变得坚韧无比。他并不气馁,依旧每日重复着枯燥的工作,如同最耐心的猎人。
魏老偶尔会溜达过来,眯着眼看看那片毫无生气的角落,也不点评,有时会没头没尾地嘟囔几句:
“…阴煞非死气,内蕴一点生机…堵不如疏…” “…井水养鱼尚可,养灵藤?差点意思…” “…星辰之力,也分阴阳冷暖,蠢…”
这些话如同密码,林风仔细记下,反复琢磨。
“阴煞内蕴生机…星辰分阴阳…”他若有所思。
某一夜,月隐星稀,正是阴气浓重之时。林风再次来到角落,准备喷洒寒雾。他看着那口幽深的废井,井口弥漫着淡淡的、令人不适的阴寒气息。
他忽然想起魏老之前提及的“黑风窟寒煞”以及“星辰分阴阳”的话。
一个大胆的念头冒了出来。
他走到井边,盘膝坐下,并未直接汲取井中阴气,而是再次运转《星辰引气诀》。但这一次,他并未观想煌煌大日般的烈阳星,而是尝试观想那清冷幽寂的“太阴星”!
太阴星,即月星。其力至阴至寒,却亦孕育无限生机。
随着观想,他惊讶地发现,丹田内那原本煌煌正大的星辰气旋,竟真的分离出一丝极其微弱、散发着清凉寒意的银色灵力!这丝灵力与井口弥漫的阴寒之气隐隐呼应!
有效!
他强压激动,引导着这一丝太阴星力,混合着井中阴气,再次施展《小云雨诀》。
淅淅沥沥的雨雾洒落,这一次,雨水中蕴含的不再是单纯的水灵之气,而是混合了一丝太阴星力与地脉阴气的特殊能量!
灵眼术下,可以看到那雨雾呈现出一种极淡的银色,落在土壤上,迅速渗入。
一连三日,他皆以此法灌溉。
到第四日清晨,当他再次来到角落时,灵眼术下,赫然发现那埋藏种子的地方,土壤之下,竟然极其微弱地亮起了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黑色幽光!
虽然极其微弱,但那确确实实是一缕生机!暗影藤的种子,终于被唤醒了!
成功了!
巨大的喜悦涌上林风心头!他找到了正确的方法!
自此,他每日以融合太阴星力与地脉阴气的灵雨灌溉,那三颗暗影藤种子蕴含的生机日渐壮大,虽然仍未破土,但希望已然点燃。
在这个过程中,他对星辰之力的理解更深了一层,对灵力的操控也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更是隐隐触摸到了一丝“阴阳转化”、“刚柔并济”的道韵。
这一日,他正在小心翼翼地培育暗影藤,魏老又晃悠了过来。他看了眼那片角落,浑浊的眼中似乎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讶异,随即又恢复了那副睡不醒的模样。
“唔…还不算太笨…”他嘟囔了一句,从怀里摸出一本边缘破损、泛着油污、仿佛刚从灶台底下捞出来的薄册子,随手丢给林风,“…闲着也是闲着,把这上面的东西认全了。认不全,以后就别想着碰老头子我的药杵。”
林风接过册子,入手油腻,还沾着些许药渣。封面上歪歪扭扭写着几个字——《百草腥臭录》。
名字粗俗不堪,翻开一看,里面图文并茂,记录的却并非什么灵草仙葩,而是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甚至堪称恶心的事物:某种毒蟾的腺液、腐骨花的提取汁、百年尸苔的培育法、甚至还有几种不同妖兽粪便的发酵与施用技巧…
图文并茂,描述详尽,尤其是对其气味、性状的描述,堪称栩栩如生,令人观之仿佛都能闻到那股味道。
这根本不是什么正经丹道典籍,倒像是一本旁门左道的“异味大全”!
然而,林风只是粗略一翻,神色便凝重起来。
他发现,这书中记载的许多“腥臭”之物,虽然听起来不堪,却往往是某些特殊丹药炼制中不可或缺的催化剂、中和剂,或是培育某些阴属性、毒属性灵草的关键养料!
比如那腐骨花的汁液,他之前便用来调配驱虫药水,效果奇佳。而那百年尸苔,据书中记载,竟是培育“鬼面菇”等几种珍稀毒菌的必需之物。
这看似腌臜的册子,实则蕴含着极其偏门却实用的药性知识!是正统丹道典籍绝不会记载的野狐禅,却往往能在关键时刻发挥奇效!
魏老给他这个,用意深远!
“多谢魏老!”林风再次郑重道谢,如获至宝般将册子收好。此后,他一有空闲便翻阅这本《百草腥臭录》,强忍着各种令人不适的描述,死记硬背,并结合药园中现有的草药进行印证。
他的丹道知识,特别是关于药性相克、君臣佐使的偏门理解,开始以一种奇特的方式飞速增长。
时间就在种藤、识毒、修炼中悄然流逝。
这一日下午,林风刚给暗影藤浇灌完特制灵雨,正在井边清洗工具,药园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声。
只见张琨去而复返!
这一次,他并非独自前来,身旁还跟着一个身穿月白色丹师袍、神色倨傲的中年人。此人面容瘦削,眼角眉梢带着一股难以掩饰的优越感和不耐,修为赫然达到了炼气六层巅峰,其袍角绣着一个小小的药鼎标志,显示其正式丹师的身份!
两人身后,依旧跟着那两名跟班弟子。
张琨脸上带着一丝谄媚和得意,指着药园对那丹师道:“刘丹师,就是这里了。别看这地方偏僻,这几块药田里的凝血草和聚气花,长势可是相当不错,品质上乘,正好符合您炼制那批‘百草丹’的要求。”
那刘丹师目光淡漠地扫过药园,当看到甲字区那几块长势确实远超寻常的药田时,眼中才闪过一丝轻微的讶异,微微颔首:“嗯,确实尚可。虽是一品,药力却近乎顶阶,难得。”